正文: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仕途坎坷,长期漂泊羁旅的唐代诗人崔颢在登上黄鹤楼时,看眼前鹤去楼空,望天际悠悠白云,目睹鹦鹉洲上萋萋芳草,对岸汉阳城里树木葱郁。不觉感慨于岁月不再,人世茫茫,写下了这首千古名作《黄鹤楼》。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诗人笔下的黄鹤楼见证了这座古老城市的变迁,汉阳树记录了武汉三镇的兴衰。作为城市名片的黄鹤楼可以在一次次政治变革的劫难中复兴,而毁于天灾人祸的汉阳树则仅存一棵五百多年前的古银杏,孤单地矗立在我就读的武汉市三高中附近。周末闲暇之余,仰望这棵苍天大树,遥想其亲历各个时期的历史变迁,那些相依相伴的姐妹们都在不幸中依依不舍地相继倒下。如今陪伴这棵百年老树的,除少有的几间清朝末年、民国之初的民居,现在在建的高楼以及即将拆除的简易房外,再就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栽种的梧桐。正是这些梧桐在呻吟中传承着汉阳树的文化内核。伴随着城市建设的步伐,《武汉城市总体规划(1996—2020)》中明确指出,旧城风貌区为主要反映城市形态上的历史演变和城市传统风貌的区域,武汉的旧城风貌区包括汉口原租界风貌区,汉口汉正街传统商贸风貌区,武昌旧城风貌区,汉阳旧城风貌区等四片风貌区。这就意味着以汉阳西大街为中心,包括汉阳树在内的老城区的改造已经启动。那些生长了近60年的梧桐树所面临的将是一个未知的等待,要么在老城区改造中废除,要么移植等待老城区改造完成后复原。我希望的是后者,城市的文明没有树的参与不可想象,社会的发展需要对老城区进行改造,改造汉阳老城区与保护以汉阳树为代表的历史文化并不矛盾。苏州老城区的园与林、云南丽江小桥流水以及岸边的垂柳、武昌昙华林修旧如旧、辛亥首义园的扩建,都是值得借鉴的典范,就是同处汉阳行政区域内的古琴台扩建工程中,也有大量老梧桐树移植成活的先例,更何况这些树已物化为汉阳城区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可惜的是我每天上学、放学路上随处所见的这些梧桐树悲惨的命运:要么因遮挡低矮简易房主的生活而被砍伐;要么沿街商铺为了兜揽生意在其身上缠绕电线、铁丝,铁钉满布;要么拦腰锯断;要么烟熏火烤。看着这些年迈的汉阳树被人为地侵蚀,好是揪心。高中的紧张学业,高中毕业后的求学,走向社会后为生存奔波,这些可能会淡忘我们这些青年对汉阳树的牵挂,但从树底下走出的一代代青年,怀揣着对家乡山水园林的思念在外谋生,无论是衣锦还乡还是故地重游,最能激荡他们内心深处的还是乡音乡情、故土的一草一木。
一年树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种文化的建立需要千百年的文化积淀,从这个角度来说,汉阳的树越是高龄,越显得其文化底蕴的厚重。当一波波像我一样的少年,在步入中年、晚年后闲暇之余,重温风华正茂时与我们相伴的汉阳树时,我相信他们希望看到的不再是五医院旁那棵孤单的汉阳树和一片片高楼林立的商业街,更希望见到的是那些古老的汉阳树掩映下带有几分现代气息的老街,当我们洗净满身的尘土,流连于汉阳树下不同朝代的古典庭院,白墙灰瓦、拱门飞檐、天井、马头墙、堂屋、神龛。我们可以想象偶尔有几支红杏从院落中羞涩地伸展出来,青石板路面上的青苔散落在墙角一隅,朱红的门第是否还会演绎出穿越版的桃花人面的故事?汉阳的树,一代代人的青春与回忆。
2023-11-06 04: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