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很久以前,胶东地区有一条河叫胶沽河,有上百米宽,最深处将近五米,河水清澈,里面鱼虾蟹蚌等水产特别丰富。沿河两岸许多村子的人都靠捕鱼网虾为生。
这一年,从开春到入伏天上没下一滴雨,胶沽河水位急剧下降,到后来,只剩下河心还有一点点水。人们天天抬着供品,敲锣打鼓去河边的龙王庙求雨。纸也烧了,香也点了,头也磕了,但“龙王”并没有给他们送来一场大雨。最后,胶沽河里没了水,只剩下了日渐干裂的淤泥。人们饮水成了大问题。
有一天,赵家岭的王三到后山去砍柴,下山的时候看到一个石窝旁树木翠绿,草丛茂盛,与别处萧索枯黄的景象大不相同。他倍感惊奇,就放下柴担走过去,用柴刀在石窝里一通砍挖,竟然凿出了一股涓涓细流。此时他正口渴难耐,就俯下身去,张开嘴巴喝了一口,顿时,泉水的甘洌激荡着他的口腔,咽下肚的那一刻,他感到神清气爽,浑身舒坦。王三大喜,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饱。
王三一路狂奔下山,到家后扔下柴担,抄起扁担,挑起两只空水桶就往山上跑。村里人见状,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王三是个实诚人,一边跑一边告诉大家山上有水。大家闻言欣喜若狂,纷纷跑回家拿来水桶,跟在王三身后上了山。
就这样,山上发现泉眼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开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蜂拥而来,山上山下每天都排着一条长长的取水队伍。
这天中午,王三外出办事回来,路过胶沽河。此时的胶沽河已经完全干了,宽阔的河床在烈日的照射下,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王三想起往日河里水满鱼肥的景象,不禁伤感起来。他摇了摇头,刚要转身往回走,却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河岸边趴着一个人。他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把那个人扶起来,原来是个老大爷。老大爷穿着长相十分怪异,身上套着一件黑色长袍,椭圆形的脸庞,黑黑的面皮上长满褶子,头上没长头发,嘴巴扁长,下巴上光秃秃的没有胡须,嘴唇已干得裂了好几道口子。
王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老大爷的鼻下,还能感觉到一丝气息,就赶紧把他背起来往家跑。到家后,王三把老大爷放到炕上,让妻子翠喜端来一碗温水,然后扒开老大爷的嘴给他灌了下去。不一会儿,老大爷唉了一声,醒转过来。
王三长舒了一口气,吩咐妻子去厨房给老大爷盛碗饭。老大爷听后却摇摇手说道:“饭我就不吃了,你们再给我舀两碗水喝就行!”翠喜听罢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现在对每家每户来说,水是非常金贵的东西。每次去取水,都得排一天一夜的队。水取回来后,大家只在渴得嗓子冒烟时才会喝上一小口。这个老大爷倒好,张口就要两碗,翠喜怎能不心疼?
王三看着老大爷憔悴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皱起眉头,冲翠喜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烧水去,多烧点,让老大爷喝个饱!”老大爷却说道:“不用烧,给我舀凉水就行。”王三又说:“那怎么行,您老这么大年纪了,可别喝坏了肚子!”老大爷却坚持要喝凉水。翠喜无奈,只得去灶房舀来两碗凉水。
老大爷接过碗凑到嘴边刚要喝,却又停下了,神情尴尬地看着翠喜。翠喜知道老大爷刚才看出了她的不高兴,就赶紧笑着对他说道:“喝吧喝吧,水固然金贵,但你老人家的身体比水更金贵。水喝没了我们可以再去取,不费事!”老大爷这才咧开大嘴笑了笑,一口气把两碗水喝了个光。
喝完水,老大爷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他从炕上坐起来,告诉王三和翠喜,他家是邻县淤泥沟村的,全家人都在这场旱灾中死了,家也毁了,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之人。本来呢,他打算四处乞讨熬过这场旱灾,可人老了,身子骨不中用,加上天又热,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老大爷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王三和翠喜,说道:“你俩救了我的命,说明你俩都是大善人。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眼下我是没活路了,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向你们提个不情之请。我想在你家住两天避避难,行吗?”
老大爷的请求让王三有些为难。大旱当头,夏粮无收,家里早就断了顿,现在的吃食还是他岳父家省吃俭用接济给他们的。家里再多口人,今后的吃喝更成问题了。王三抬起头看了眼翠喜,翠喜正蹙着眉头向他使眼色。
老大爷似乎看出了他们俩的心思,咧开嘴一笑,又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吃你们家一粒粮食,你们每天只给我喝两碗水就行。”
王三听罢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人不吃饭只喝水就能活着,世上还有这等奇事?可老大爷说话的口气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心里想,只喝水倒还好说,多去排几次队取水就行,但要是老大爷在他家出了意外,到时再摊上官司,那可就麻烦了!
老大爷再次猜中了王三的心思,对他说道:“我可以签字画押,如果我在你们家出了任何意外,都与你们无关,保证不会让官府找你们的麻烦。”
老大爷的话就像给王三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空口无凭,立字为据,他赶紧找来纸笔。老大爷提起笔,蘸满墨,刷刷刷一通忙活,给王三写下一张字据,并咬破自己的手指摁了手印。
就这样,老大爷在王三家住了下来。安排住处的时候,老大爷说他不想睡炕头,有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凑合凑合就行。王三带着老大爷挨个屋转了转,但他都不满意。最后,老大爷看到南墙下有个地窖,就提出想住到地窖里。
王三哪能同意?地窖里终日不见阳光,潮湿得要命,老大爷一把年纪了,住进里面若是得上什么毛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老大爷却坚持要求住地窖,说地窖里的环境刚好适合他休养。王三实在拗不过他,最后只好同意了。
老大爷说话算话,每天还真就只喝两碗水。王三怕他会饿出毛病,有时在给他送水的时候,还会给他拿个窝头或是煮地瓜,但都被他拒绝了。
十几天过去了,王三惊奇地发现,住在地窖里每天只喝两碗水的老大爷,身体不但没什么事儿,反而更加有精神了。他天天躺在地窖潮湿的地上睡大觉,呼噜打得震天响。
终于有一天,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王三外出办事回来,刚到村口,被大雨淋了个正着。久旱逢甘霖,尽管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但他还是非常高兴,顶风冒雨往家跑。
刚进家门,王三就看到那个老大爷从地窖里钻了出来,站在院子中间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个孩子。王三一下愣住了,这个老大爷是怎么了,雨水这么凉,会把他淋病的!
王三赶紧跑过去,刚要劝老大爷去屋里或是回地窖,老大爷却弯下腰给他鞠了一个躬,然后说道:“你们两口子都是大善人,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走了!”说完,转过身冲出了大门。
王三叫声不好,这么大的雨,老大爷要去哪里?真要走,也得等雨停了啊!他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追了出去,可等他跑出大门一看,哪儿还有老大爷的影子啊!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两夜,久旱的土地喝了个饱,干涸已久的胶沽河里也灌满了水。经过一个秋冬的孕育,到第二年春天,人们又摇着船去河里捕鱼了,宽阔的河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
这天,王三去胶沽河捕鱼回来,把捕到的鱼拿到镇上的鱼市去卖。鱼市在镇子的主街道上,那里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非常热闹。王三把鱼篓放下,正想喘口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打骂声。他把鱼篓托付给旁边一个熟人照看,就跑过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鱼市的鱼霸赵全正带着几个人对一个卖鱼的老人拳打脚踢。赵全是远近出了名的地痞流氓,这人心狠手辣,仗着会几下拳脚在鱼市上欺行霸市,收保护费,谁要不交就收拾谁,人们恨得牙根痒痒,背地里都叫他“赵犬”。
那个被打的老人王三也认识,七十多岁了,摇不动小船捕不了鱼,靠在胶沽河边钓鱼为生。靠钓鱼一天能钓多少啊?可赵全才不管这些,该交的保护费一文也不能少。老人气不过,就抱怨了几句,结果赵全大动肝火,叫人来收拾他。
眼看着那伙人越打越带劲,出手也越来越重,再这样打下去老人就没命了。王三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把那个老人护在了身后。那伙人打红了眼,见有人敢管闲事,不由分说,把王三抓过来毒打了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由于被打后没及时找郎中治疗,王三的一条腿落下了残疾,既不能驾船去胶沽河捕鱼,也不能下地干农活了。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穷,这下可把王三给愁坏了,天天哀怨苍天不公。尽管妻子翠喜一天到晚忙碌操劳,从没抱怨过半句,但王三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对不起她。他三番五次写下休书,要把妻子赶走,但翠喜却对他不离不弃,一边操持家务,一边费心费力地照顾他。
一天深夜,王三趁妻子睡熟了,拖着跛腿来到院中的歪脖子枣树下,把一根绳子系在树杈上,打算上吊一死了事。谁知,他把头伸进绳扣,刚要踢开脚下的板凳,就感觉有人在下面把他托起来,然后轻轻放到地上。
是谁多管闲事?王三赶紧揉了揉眼睛,借着昏黄的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他救过的那个老大爷。老大爷依旧是那身穿着打扮,咧开大嘴冲他笑了笑,问道:“活得好好的,为啥要寻短见?”王三叹了口气,就把原因说了。
老大爷听后略一沉思,爽快地说道:“不就是养家糊口吗,这事好办!”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摸出来一块黑布,递给王三,“我送给你一件宝贝,这宝贝可是我家祖传的,有了它,你们以后就衣食无忧了!”王三有些不相信,一块普通的黑布而已,怎会是宝贝,又怎能让他衣食无忧?他呆愣着,没接老大爷递过来的那块黑布。老大爷又说:“每月初一的半夜,你去胶沽河边,眼睛蒙上这块黑布,定会有重大发现。但不可贪心,切记,切记!”说完,老大爷手一扬,把那块黑布朝他扔过来……
王三只感觉有件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像是要把他罩在底下。他吓坏了,拔腿就跑,可两腿根本不听使唤。他心里着急,刚要呼救,却一下醒了过来。原来,刚才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第二天,王三起床后看到枕边放着一块黑布,那块黑布如同用墨染过一般,黑得出奇。他赶紧把妻子喊来,问她这块布是怎么回事。妻子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家里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布。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几天后刚好是初一。那天晚上,夜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王三在妻子的搀扶下来到胶沽河边。此时的胶沽河畔异常静谧,就连河岸草丛里的各种小昆虫也都收敛歌声进入了梦乡。王三有些激动,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那块黑布,然后轻轻蒙在了眼睛上。
顿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王三看到,胶沽河中出现了一些亮光。那些亮光一团团一簇簇,柔柔的,暖暖的,令人心旷神怡。王三无比惊诧,赶紧让妻子回家去拿抄网。
不一会儿,翠喜把抄网拿来了。王三让她在亮光最耀眼的地方抄了一网。网兜出水后,两人伸出手在里面摸索,除了摸到几个河蚌之外,并没摸到其他东西。王三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对妻子说:“我还以为能捞到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些破河蚌!”
妻子听后没吭声,良久,她突然兴奋地说:“珍珠,珍珠!河蚌里不是会产珍珠吗?”
王三顿时如梦初醒,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王三和妻子把那些河蚌带回家。王三让妻子把大门插严实,然后点上灯,把那些河蚌倒到桌子上。那些河蚌个头非常大,比常见的河蚌大好几倍。王三去灶间拿来菜刀,把刀刃伸进河蚌的贝壳里,手上一用力,就把河蚌撬开了。顿时,一股光亮从河蚌中射出来。珍珠,竟然是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珍珠!
王三轻轻把那颗珍珠取出来拿到灯下仔细观看,只见珍珠光滑圆润,晶莹饱满,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王三大喜,赶紧把另外那几个河蚌一一打开,结果在每个河蚌中都取出了一颗大小差不多的珍珠。发财了,发财了!王三和妻子激动地搂抱在一起。两人兴奋得一夜没怎么合眼。天亮后,王三让妻子向邻居家借了一辆牛车,然后两人悄悄进了城。
城里最大的珠宝店“玉珍阁”的掌柜周桐,对王三拿来的六枚珍珠爱不释手,当即以一两银子的价格收了。
王三和妻子高兴得不得了,用那一两银子买了油盐米面等生活物品,王三还给妻子买了几尺花布,让她做衣服。
王三不是个贪财之人。他给自己定下了一条规矩——两个“一次”,即每月初一半夜,只去胶沽河一次,在胶沽河里用抄网只捞一次,不管捞到几个河蚌,都会就此收手。当然了,王三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多的时候能捞到七八个河蚌,少的时候也能捞四五个。卖珍珠换的钱除去每月生活用度外,剩下的王三全都用来接济村里的穷人。
翠喜有些不满足,几次三番劝王三,让他多捞点,好攒点积蓄,以备不时之需,但王三没同意。他对妻子说,做人切不可太贪心,每个人都应该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这样才能长久。
王三用卖珍珠换的钱买了一辆驴车,又置办了一些杂货,每天赶着驴车去城门口摆摊卖杂货。虽然所挣不多,但勉强可以度日。那个老大爷送的那块黑布,被他藏在了炕头上的箱子底下,迫不得已才拿出来使用。
这天,王三又在城门口支起了摊,正吆喝得带劲呢,突然看到邻居从远处大路上跑来。邻居一身是汗地跑到他的摊位前,气喘吁吁地对他说:“王三,赶紧收摊吧,你老婆翠喜让那个地痞赵全带着一伙人给绑走了!”
王三听罢大惊,七手八脚地把那些杂货收拾起来装上车,赶着驴车急匆匆回了家。
刚进家门,赵全就派人给他送来了信,让他明天带一百颗鸽蛋大的珍珠去赎回他老婆,如果敢报官,就等着给他老婆收尸。王三无比惊诧,他在胶沽河里捞河蚌取珍珠的事儿谁都没告诉,赵全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玉珍阁掌柜周桐的“功劳”。
原来,周桐看到王三每月都来他这里卖一次珍珠,觉得珍珠来路不正,怀疑王三是从古墓里偷盗的,于是就找行家给掌掌眼。行家看过之后告诉周桐,那些珍珠全都是刚从河蚌中取出来的新货。周桐惊异不已,有一次就向王三打听,可王三放下珍珠拿了银子就走人,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
有一天,周桐的姨家表弟赵全来找他,他就把王三来卖珍珠的事儿给赵全说了。
赵全听后恍然大悟,心里想,我说呢,那个残废王三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原来家里藏有宝贝啊!
于是,赵全就带人半夜翻墙进了王三家,向他们的屋里吹了迷魂香,等他们昏睡过去,摸进屋好一通翻,除了摸到一点碎银子和几枚铜钱,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找到。赵全不死心,就派人对王三盯梢,终于发现了他每月初一半夜去胶沽河捞河蚌取珍珠的秘密,于是在接下来那个初一的夜晚,再次把王三夫妇迷昏,偷走了那块黑布。
赵全带着几个手下兴冲冲地来到胶沽河边。他学着王三的样子,把那块黑布蒙在眼上,以为就能拥有数不清的宝贝。哪承想,当他睁开眼睛往河面上看时,却看到一个光头老人从水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凶神恶煞地向他冲过来。眼看着那把大刀就要劈到他的头上,赵全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扯掉那块黑布,扭头就跑。
几个手下追上他,问:“大哥,好端端的,你跑啥?”
赵全摸了摸额头,发觉并没有受伤,这才指着河面心有余悸地说:“刚才水里钻出来个人,举着大刀要砍我!”
那几个手下有些莫名其妙,都说河面上一直风平水静,并没出现什么异常。赵全却一口咬定水里有人。有个手下不信,从地上捡起那块黑布,回到河边,蒙在眼睛上往河面看。结果,他也看到了那个光头老人,不过这次那个光头老人手里是拿着两颗银光闪亮的珠子冲他晃了晃,他只感觉两道强光向他射来,顿时,他的双眼疼痛无比,仿佛被针扎了一样。他赶紧把那块黑布扯掉,疼痛感这才慢慢消退。
赵全他们这才明白过来,那块黑布不一般,有些邪性,看来只有王三才能驾驭得了它。原指望能大发一笔横财呢,这下完蛋了!
赵全很是无奈,只得趁王三夫妇还没醒过来,把那块黑布悄然还了回去。
赵全不肯就此罢休,可左思右想又没什么好办法。
这天,赵全来找表哥周桐,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并请他指点迷津。周桐思索片刻,笑眯眯地对赵全说:“这好办,既然只有王三才能驾驭得了那块黑布,那就让王三出面给你们捞河蚌不就得了?”
赵全摇了摇头:“唉,那个王三就是头犟驴,想让他给我们捞河蚌,没门儿!”
“他不肯,那就想办法逼他就范嘛!”周桐乜斜着眼睛看着赵全,提示道,“比如,在他老婆身上做做文章……”赵全听罢顿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不禁向表哥竖起了大拇指。
几天后,赵全趁王三外出摆摊,派人绑架了他老婆翠喜。他知道,即便王三能够狠心舍弃他老婆,肯定也不会舍弃她肚里的孩子。
果然,九月初一的半夜,王三发疯一样去了胶沽河边。他把那块黑布蒙在眼上,一网又一网地往外捞河蚌,然后一车又一车地运回家。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把那些硕大的河蚌一一撬开,忙活到天光大亮,终于凑够了一百颗鸽蛋珠。
赵全拿到鸽蛋珠,高兴得手舞足蹈,当即就把翠喜放了。他把那些鸽蛋珠送到玉珍阁,狠狠地发了一笔横财。
有了钱,赵全和自己那帮狐朋狗友逛窑子,进赌场,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地度过了一个月,眼看着囊中渐渐羞涩,他决定故技重演,再次绑架翠喜,逼王三给他们搞珍珠。
这天,赵全又带人来到王三家,刚好王三生病没去摆摊。赵全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王三,我这帮弟兄最近手头又有点紧,你识点相,再给咱们弄一百颗鸽蛋珠,换点银子花花。老规矩,我们把你老婆带走,等你带珍珠来赎她!”
王三听罢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赵全说:“姓赵的,你别欺人太甚,我老婆已有身孕,经不起你们折腾。上次为了给你凑那一百颗鸽蛋珠,我已经杀死了好几百个河蚌,河蚌也是有生命的,杀生太多,于心何安?这次,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答应你们的!”
赵全听后恶狠狠地说:“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就向带来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会意,立刻向翠喜扑去,然后架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翠喜急了,使劲挣扎。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哪挣得开这些地痞流氓?
眼看着自己的老婆就要被带走,这时王三紧握双拳冲过来,挡住了那些人的去路。
赵全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走过来,铆足劲在王三的脑门上重重打了一拳。王三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摔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翠喜以为丈夫被打死了,趁赵全没防备,抬起腿踢了他一脚,不偏不倚,那一脚正好踢在赵全的裆部。赵全痛得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忍着疼痛站起身,对翠喜凶狠地说道:“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说完,飞起一脚,用力踹在了翠喜的肚子上。翠喜顿时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滚,鲜血慢慢染红了她的裤子……
王三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映入他眼帘的,是妻子已经僵硬的尸体。一尸两命!王三心痛如绞,顿时没了再活下去的勇气。他蹒跚着走进灶房拿来一把尖刀,毅然插进自己的胸膛,然后搂住了妻子的尸体……
再说赵全,从王三家出来后,在村头碰到了来找他的表哥,于是就和表哥一起带着那帮手下乘船去了胶沽河。他们一网又一网地从河底捞河蚌,船舱里的河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赵全心里想:“既然河蚌里有珍珠,没有王三的黑布,也照样能捞到!”他亲自上阵,用斧头把捞上来的河蚌一个又一个敲碎,但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珍珠的影子。
赵全正在那里忙活得带劲,突然,一个老人从水里钻了出来。那个老人身穿黑色长袍,长着一张椭圆形的脸庞,黑黑的面皮上布满褶子,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嘴巴又扁又长,下巴上光秃秃的没有胡须。赵全大惊,刚要喊人,那个老人已经用双手扳住了船帮,然后一用力,大船顿时倾覆,倒扣在河面上。落入水中的赵全他们挣扎着露出头,拼命往河边游,但很快又被拖进了河底。一袋烟的工夫过后,几具尸体漂了上来……
人们为王三夫妇举行了葬礼。出殡那天,人们抬着他们的棺材经过胶沽河的时候,看到河岸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光着脑袋的老人,向着棺材不停地鞠躬。然后,那个老人悲痛地大叫一声,转身钻进了水里。人们惊奇地发现,老人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又圆又大的黑影,看上去很像一个巨大的河蚌。
人们这才明白过来,当年大旱时,王三夫妇救下的那个老大爷,原来是胶沽河里的一只蚌精。
从那以后,居住生活在胶沽河两岸的人,再也没在河里见过一个河蚌。有人说,蚌精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救命恩人,既悲伤又愧疚,就带着他的子孙们永远离开了这里。
从此,胶沽河成了一条无蚌之河。
2023-11-06 07:0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