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朝咸丰年间,保定一带出了个武林高手,人们叫他黄七。
直隶保定府有个龙道台,为人一向奸诈多疑。这天夜里,他女儿龙小姐的一副金手镯被人从手腕上掳走一只。捕总马快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不见盗贼的一点儿蛛丝马迹。龙道台心想,这衙门里外森严,况且小姐的绣房又在最里边,这一定是武林高手所为。想到这里,他自然怀疑上了黄七。别人说,黄七虽武艺高强,可从未干过鸡鸣狗盗之事。龙道台却一口咬定:不是黄七本人所作,也是他的同伙所为。可是,如果拿下黄七,一来没有真凭实据,二来黄七武功超群,不好对付。他想来想去,想了个“以毒攻毒”之计:让黄七办此案,抓来他的同伙,回头再拿黄七。
这一天,把黄七传进了道台府衙,龙道台别有用心地说:“黄七,这回有事相求于你了。”
黄七不知是计,说道:“道台大人,有何事吩咐?”
龙道台说:“昨夜,小姐的金手镯被人盗去一只。我想请你调查此案,万望不辞!”
黄七知道龙道台的为人,曾几次邀请自己当他的保镖,都被拒绝。今天有事直接开口相求,不办,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黄七想来想去,感到不好推辞,只好说:“既然道台大人这样信任于我,只得一试了。不过,我本事有限,恐失重望。”
“不不,你会查明此案的!”说罢,龙道台拿出二百两银子,“将此收下,权作盘费。”
黄七拒收。龙道台领他到小姐绣房里外查看了一遍,四处没有丁点儿破绽,只在绣楼的东南角发现动了一根椽子。黄七端详了一阵,知道作案人身手不凡。近处能飞檐走壁的,只有山西飞云山有一伙人。难道是他们到这里来了?
见黄七微微不语,龙道台恶狠狠地问道:“看出是哪儿的人干的吗?”
“不好说。”黄七摇摇头,说,“这无头无绪的案子,只有慢慢查访。”
“需多少天?”
“请大人容我十天吧!”黄七对着道台不愿多说,告辞出来。
在家准备了两天,第三天,黄七就骑了头“千里雪”小毛驴,向西奔去,很快就进了太行山。山高林密,小路曲折。黄七走一阵、问一问。不知向山里跑了多远,这天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荒野,左右观看,到处是深沟断崖,荆棘丛生。黄七下驴,步行翻过一座岭,举目一望,前面白云缭绕,古木森森。仔细瞅,不远的山头上有座石楼。一阵急跑,赶到跟前,只见石楼有五六丈高,四周是三丈多高的围墙,陡峭如削,墙下爬满荆藤。黄七将小毛驴拴在一棵树上,在围墙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门。只见在一棵老龙血树下,有一块二尺见方的青石,上面有脚印,于是,他双脚踩石,纵身一跳,“噌”地飞上了围墙。
院内,有几个人正在喝酒。黄七“嗖”的一声跃了进去。那几个人见状,便“呼”的一声跳起来。其中一个人瞪眼竖眉地问:“哪里来的?”
黄七双手一抱,说道:“保定的,黄七。”
“哎呀,保定府的朋友来了,上座,吃酒!”边说边把黄七拉到上座,并递上一碗酒。
“好吧!”黄七接过,一饮而进。借放酒杯之际,一使劲儿,“咯嘣”,那个石桌折了。“呼啦”,酒杯和菜碗滚了一地。那几个人给惊呆了。黄七抱歉地说:“众位包涵,不慎打损了!”
这时,从石楼里走出一个红脸大汉,急忙上前来打圆场说:“七哥远道而来,哪能这样,赶快进聚义厅摆宴!”
这红脸大汉知道黄七身手不凡,黄七也看得出这红脸大汉是个头目,于是没有客气,就应了下来。
客厅里重新摆上宴席。黄七跟这个大汉携手入席。席间,红脸大汉与他的两个心腹喽啰轮番敬酒,明的暗的使用各样招数,黄七方寸不乱,沉着应对,一直闹到深夜三更时分,大汉才命人送黄七就寝。黄七走进一所清静的院落,看见屋门口有另外两个喽啰正在灯下对弈,送的人冲他俩说:“两位兄弟今晚陪七哥歇息。”然后对黄七说:“这里有软硬二铺,七哥请便。”黄七抬头一看,梁上吊着两个绳套,相隔将近五尺;西墙上钉着两个木橛子,相离也是将近五尺。这便是软硬二铺了。黄七看罢,微微笑道:“壮士请回。”又自言自语道:“要说解乏,还是睡软铺为好。”就见他脚尖一点,来了个“旱地拔葱”,脚一蹬,头一挺,“噌”的一声,便平稳地躺进了两个绳套里。脖颈上套着一个,脚腕上套着一个,一悠一悠的,好不自在。
两个对弈的喽啰,本是那红脸大汉派来暗盯黄七的。二人下棋下了一夜。黎明时分,一个喽啰困乏得很,棋子走错了,“马”踩着“车”他也没觉出。可黄七看得真切,提醒喽啰说:“慢,你的‘车’没有了!”喽啰仔细一看,可不是嘛。一夜过后,他对黄七更加佩服,便站起身来,深作一揖,道:“七哥,小弟昨夜失礼了。”黄七从绳套里轻如鹅毛地飘落下来,说:“自己兄弟,不必客气。”
两个喽啰说:“闯荡江湖以来,没见过七哥这般功夫和棋艺,多谢七哥指教。”黄七说:“在下愧不敢当。”喽啰又问:“不知七哥此番前来,有何公干?”黄七唉叹了一声说:“不瞒二位兄弟,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一桩案子。”接着便把丢失金镯的案情叙说了一遍。喽啰听了,说道:“俺们大哥已料定七哥是为此案而来,请暂住几日,待查明是哪位兄弟所作,命他陪你同往保定府也就是了。”黄七说:“在下受官府挟制,不得不如此,实无半点儿加害之意。”说话间,外边进来一个小矮人,只见他前掬锅,后罗锅,身高不过三尺,“噌”地往椅子上一跳,说道:“此案是我干的,我想请七哥来山上落草,又怕你不肯出来,就想了个偷龙小姐手镯的法子。金镯现放东门城楼瓦檐下面。三日内我同你去保定面见知府老儿。”
第七天头上,中午时分,小矮人催动快马,准时赶到保定府东城门护城河的吊桥头。随后,黄七骑着小毛驴也赶到了。小矮人说:“小弟先来一步。”黄七说:“兄弟真是一诺千金的好汉。”小矮人让黄七给他戴上枷锁,黄七有些迟疑,说道:“不必了吧。”小矮人说:“我是官府要捉拿的要犯,岂有不上枷锁之理。”黄七更加佩服,便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兄弟暂委屈一时。”黄七给他戴上枷锁,叹口气说:“我黄七为官府效力卖命还是头一回,我真不忍心把兄弟送入虎口。”小矮人朗声一笑,道:“古人说,一辈子不当差,当差不自在,七哥只管交差复命吧。”黄七说:“兄弟既有武艺在身,岂能自己送死,我看不如……”他如此这般附耳说了一遍,小矮人点头道:“小弟也是如此打算。”黄七高兴地说:“如此说来,我定在外头接应你。”二人商量定了,便朝知府衙门而去。
龙道台眼看期限已到,这一天,天已过午还不见黄七回来复命,正坐立不安的时候,忽听衙前鼓响三声,随后便有衙役飞报:黄七归来复命。龙道台慌忙升堂,黄七已在堂前听传。龙道台说:“壮士辛苦了,要犯是否拿到?”黄七说:“回禀大人,要犯已押到大堂门外。”龙道台听说盗贼已经捉拿归案,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便吩咐黄七:“壮士几日多受路途之苦,回家好生歇息去吧。”至于请功受赏之事,却一字不提。这些,都已在黄七的意料之中,因此,他也没有计较,淡然一笑,便扬长而去。
这时,龙道台端坐案前,叫道:“把案犯带上堂来!”衙役把小矮人带到堂上,站在两旁的打手们,手持黑红棍,一阵呼喝声,大堂就像阎罗殿一般森严。小矮人站在那里,根本不管这一套。龙道台怒道:“你是盗贼?”
“我是盗贼!”
龙道台眼一瞪,凶恶地说:“有何凭证?怎么偷的?”
“有小姐的手镯为证。”说着小矮人从怀里掏了出来,“那天晚上,我既没入窗,也没入户,是从小姐绣楼东南角拆下一根椽子。小姐听见动静,我学了几声夜猫子叫。不信,你问问小姐。”
“可还有别人?”
“就我自己!”
“你住在哪里?”
“我住府门口旗杆斗子上。不信,你去看看,里边还有我扔下的鸡蛋皮。”
卸下旗杆斗子一看,果然不假。龙道台见问不出跟黄七有一点儿牵涉的事,只得罢休,于是下令道:“把盗贼下入死牢!”
公差上前给小矮人戴上了脚镣手铐。小矮人说:“慢来,我问一句话:还有黄七的事吗?”
龙道台说:“黄七抓盗有功,我有重赏!”
“不假?”
“不假!”
“好,如有反悔,找你算账!我去了!”只听镣铐“哗啦”一声,小矮人一纵身,“噌”地蹿上了楼顶,转眼间不见了。龙道台傻眼了,口口声声直骂班头衙役“笨蛋”“蠢材”。从此他不敢再追查金镯的案子了,也不敢找黄七的不是了。据说还封了黄七一个什么官,可黄七不肯受。在乡间黄七收了一班弟子,传授武艺。到老,他仍是只身一条。
2023-11-06 07: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