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有个叫陆桥的,父母早亡,依靠哥哥生活。哥哥陆明经营着祖上传下来的染坊,供弟弟读书。
当地有个富户叫熊辉,看中了陆家染坊的好市口,想把染坊的地皮买下来开当铺。陆明不干,熊辉就买通县令,诬陷陆明是土匪。陆明屈打成招,被判了秋后问斩,家产充公,染坊自然也成了熊辉的。
陆桥在外地的学堂里读书,听说哥哥身陷囹圄,急忙往家赶。幸亏他还有点银子,才到大牢里见了哥哥一面。哥哥对他说:“我是被冤枉的,你要去告状,为我申冤啊!”
陆桥记住了哥哥的话,可是当地的官员都被熊辉收买了,陆桥就想进京去告状。他从没出过远门,京城路途遥远,走了一个多月,身上的钱花光了,竟还没走出山东,他只好一路乞讨,继续前行。
这天,陆桥走到一条大道上,迎面过来一帮差役。领头的一边敲锣一边喊:“路上行人听着,今日京里的刘大人要从此路过,闲杂人等都给我躲得远远的。谁要是冲撞了刘大人的轿子,丢了我们县太爷的脸,没你们好果子吃。”
百姓听了,纷纷散去。陆桥多问了一句:“请问差官,是哪个刘大人呀?”
差役说:“当然是刘墉刘大人。你一个叫花子,问这干什么,还不快滚!”
陆桥心中暗喜,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呀!他早就听说,刘墉为官清廉,自己与其进京告状,不如就在这里拦轿喊冤。
不过,要告状,必须有状纸,陆桥想向附近人家借笔墨用用,可人家见他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都拒绝了。陆桥满心愁闷,在路上徘徊着,突然,一张纸被风刮到他脸上,他拿起一看,是一张冥纸,就是祭奠死人烧的纸。陆桥心想,这附近一定有坟地,实在没办法,用冥纸写状也行呀!
陆桥寻找了一番,果然发现一片坟地,坟地里灵幡飘动,阴气森森。有些坟头上虽然有冥纸,可不是旧了,就是被雨水冲刷,成了糊糊。找来找去,陆桥终于看到一座新坟,坟头压着一叠崭新的冥纸。
陆桥上前,刚想伸手拿纸,却又停住了。按家乡的习俗,这坟头上的纸大有讲究。坟头纸也叫“福纸”,死去的人有多少子孙后辈,就在坟头上放多少福纸,纸越多,说明坟主的子孙越兴旺。自古以来,坟头纸是没人敢动的,可是,如果不用这坟头纸,又拿什么写状呢?
想来想去,还是告状要紧,陆桥跪在坟前,说:“在下陆桥,有天大的冤情要告状,却没有状纸,实在没办法,只能借用一下你的坟头纸了。”
陆桥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把冤情诉说了一遍,最后发愿说:“如能冤情昭雪,我一定烧一千捆坟头纸前来祭奠,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祷告完毕,陆桥心安了,就把坟头纸取了下来。
有了纸,笔呢?陆桥一狠心,咬破中指,打算写血书来告状。他刚写满一页纸,血迹却已在纸上洇得一片模糊,根本没法看了。是啊,冥纸是用来烧的,制作粗糙,怎么能在上面写字呢?陆桥叹了口气,难道哥哥真的要冤死了吗?
陆桥把自己刚才写的这一页纸扔在地上,却看到垫在底下的第二页纸上有些字,字迹虽不太清晰,但也能辨认。原来,这坟头纸的第一页洇透了,却在第二页上留下了字迹。陆桥眼前一亮,又写了起来。
就这样,陆桥写第一页留第二页,终于写完了状子。他把纸揣在怀里,又向坟头拜了三拜,就向大路上赶去。
此时天色已暗,陆桥刚才写血书流血太多,有些头晕,就背靠着大树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听见锣声响起,睁眼一看,见前方路上十几盏灯笼晃来晃去,灯笼上都写了大大的“刘”字。陆桥一阵惊喜,向前紧走两步,等轿子快到近前了,他大喊一声:“大人,冤枉呀!”
队伍停下了,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走过来,问:“拦轿的是何人,可有状子?”
陆桥忙说:“小民陆桥,有冤情禀报!”说着,他把怀里的冥纸拿出来,双手递上。师爷一看,立即大怒:“大胆刁民,竟敢戏耍大人。来人,把他乱棍轰走!”
这时,轿子里传来声音:“外面何事啊?”
轿子里的正是刘墉,他这次回乡,不为别的,只因老父亲刘统勋病逝,刘墉是回乡奔丧的。刘墉知道,父亲的死讯一旦传开,必会有官员借吊拜之事,暗中贿赂讨好,他就只说自己是回家探亲。即使这样,一路上也没少了迎来送往,耽误了好几天,这才不得不连夜赶路。刚才他已在轿子里睡过去了,却被拦轿告状的吵嚷声惊醒了……
师爷回身说:“启禀大人,是一个乞丐在无理取闹。”
刘墉说:“我明明听人家说有冤情,怎么成了无理取闹?把状子拿来我看。”
师爷捏着冥纸,有些为难。
刘墉又说:“既然有状子,为何不呈上来?”
师爷只好把冥纸递进轿子里。刘墉接到“状纸”,也有些惊讶,他为官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用冥纸写状的呢。再看那状子,字迹虽有些模糊,但也能看清个大概。等他看完,就皱起了眉头。
原来,刘墉刚才在轿子里一睡过去,就梦见了父亲,父亲对他说:“这一路上,你见到有拦路喊冤的,不管多着急赶路,都要停下来。”接着,父亲就对刘墉说了冤案的始末。此时,刘墉看到状子,案情跟梦里父亲说的竟然一模一样,他觉得蹊跷,就吩咐手下把陆桥一起带走,等有空了再细问。
刘墉连夜回到老家,这才知道,家里已在几天前发丧了。管家说:“老爷生前吩咐了,他死后只在家停灵三天,三天后不管您赶没赶回来,都要出殡。”
刘墉知道父亲的心思,他这样做,是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啊!
等处理完了家里的事,刘墉马上来到陆桥的家乡,开案重审陆明的案子。
这个案子也简单,真的假不了,刘墉很快就问出了破绽。他当堂判陆明无罪,染坊归还陆家;熊辉诬陷良人,判死罪,秋后问斩,与他勾结的县令革职查办。
案子处理完,刘墉回到老宅,又料理了几日父亲的丧事。这天,管家前来禀报:“大人,有人抬着食盒,带着一千捆冥纸,要到老爷坟头去祭拜呢!”
刘墉心想:这一定是哪个官员得知了父亲的死讯,要来祭拜。烧几捆纸也没什么,可上千捆冥纸,这不是在贿赂自己吗?
刘墉赶去坟地,见有一个人正在坟前大哭,仔细一看,正是拦轿告状的陆桥。刘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桥哭着说:“刘大人,我这才知道,此处原来是您父亲的坟呀,先前我多有冒犯,真是罪该万死!”
陆桥跟刘墉说了自己用坟头纸当状纸的经过。刘墉一想,必是陆桥在坟前的诉说,让父亲了解了冤情,这才给自己托梦……
陆桥说:“大人,我当初用了令尊的坟头纸,发愿只要冤情昭雪,就烧千捆纸来祭拜。现在我是来还愿的,并无他意。”
刘墉说:“家父生前为官清廉,你用了他的几张坟头纸,却还他这么多,他占了你便宜,在九泉之下会难受的。如果你真心报答,就只在家父坟前烧三捆纸,算是礼尚往来,你说怎样?”
陆桥只好按刘墉说的,在刘统勋坟前烧了三捆纸,便回身走了。
2023-11-06 07:0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