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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刽子手

正文:

马县令相中了金郎中『能把活人治死』的本领可曾想有一天他也要领教这一绝活

1、郎中做了刽子手

当阳县城外有个桃花庄,庄里有个姓金的郎中,会使用银针刺穴位治病。古人使用针灸治病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位金郎中的针灸技艺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他既能把死人治活,亦能把活人治死。而且治死人可以定时定刻:他提前针灸,到时一定准时命归西天。县太爷马甫桐瞄准了这“能把活人治死”的绝活儿,暗暗地请金郎中去县衙当刽子手,给死囚犯行刑。

当时,执行死刑多是砍头,死刑犯家属希望得个囫囵尸,常向县里一个拿鬼头刀的刽子手暗使银子。那刽子手得了银子,行刑时,鬼头刀像长了眼,只砍半个脖子,死刑犯就倒地身亡。要是死刑犯家属没向刽子手送银子,死刑犯的脑瓜子就会像皮球一样从脖子上一下飞去五步之外。这里的猫腻让马县令知道了,想着堂堂县令居然捞不到半点“囫囵尸”的好处,很不甘心,便在行刑前告诉死刑犯家属,如果他让郎中行刑,死刑犯可以不流一滴血。既然有这么好的事儿,死刑犯家属就向马县令送上大把大把的银子。

金郎中给死刑犯行刑是秘密进行的。往往提前一天,马县令让他独自一人来到死囚牢里。金郎中掏出一根五寸长的银针,从死囚犯的脑门顶插进去。银针细如发丝,插入脑袋时,如被小蚂蚁咬一口。金郎中将银针深插进去后,用指头弹动针头,弹得死囚一晕一晕的,这弹针的力度和次数就能决定死囚何时何刻死去。那些被金郎中提前针灸过的死囚犯押往刑场时,个个能走路,灵魂却早已离开躯体;到了刑场后,也晓得弯膝跪地。午时三刻一到,马县令坐在一旁,高声喊道:“开……”“斩”字还未出唇,跪地的死囚便一头栽倒。持鬼头刀的刽子手准备补上一刀,马县令立即赶过来说:“这该死的,阎王准时把他收去了,就免了一刀罢。”于是,死刑犯家属拥上前来,抬着“囫囵尸”高兴而归。

久而久之,当阳县的人都知道了,县衙里那个持鬼头刀的刽子手不过是个行刑的傀儡,而真正的刽子手是金郎中。所以,金郎中便有了个“郎中刽子手”的绰号。

2、提前执行的死刑

金郎中“能把活人治死”这一绝活是他父亲传给他的。据说,他父亲活着时,桃花庄对面的猫头寨出了一伙强盗,经常下山打家劫舍。有一天,强盗头得了头痛病,把金郎中的父亲请去了。他父亲在强盗头的头顶扎了一针,头痛病当即好了;可一月之后,强盗头无疾暴死,山上的强盗也散伙了。他父亲将这一绝活传给金郎中,是让后代用这一绝活惩治人间无恶不作之徒,没想到马县令让金郎中做了个刽子手,帮他捞取“囫囵尸”的贿赂。但金郎中被蒙在鼓里,只觉得给死囚犯行刑,既是惩罚犯了死罪的人,也让死刑犯家属得个“囫囵尸”,算是一个善举。

一日,马县令又请金郎中去给一死刑犯行刑。行刑前,马县令告诉他,将死刑犯的死亡期定在一个月后的午时三刻。金郎中闻言大惊。往日,他只提前一天给死刑犯行刑,这一次为何提前一个月?死刑犯命里还有一个月的阳寿,提前一个月施以死刑,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呀!

马县令告诉他,死刑犯是一个姓叶的女人,她跟街头无赖贾四通奸,谋杀亲夫,她和奸夫贾四都被判死刑,刑部文书下来了,秋后问斩。没料到昨晚奸夫贾四越狱而逃,而叶氏的几个兄弟都是习武之人,可能会劫牢。为防万一,只得提前给叶氏行刑。只要金郎中给女死囚扎个穿头针,死定了,那女死囚的亲兄弟即使劫牢也没有用了。金郎中得知这一缘故,便答应了。

金郎中独自一人进入死囚牢,见叶氏是个美貌的少妇,脚戴铁链,手戴木枷,歪躺在一把稻草上,不禁暗叹一声,掏出五寸银针,正要动手,叶氏淌着两行泪说:“金郎中,我早就听说过你是个‘郎中刽子手’。世上的郎中都是给人治病为业,从死神手中救下生命,你怎忍心将我这二十岁的民妇处以死刑?”

金郎中说:“你丧了天良,是个死刑犯,罪有应得嘛。”

叶氏说:“我是冤枉的。嫁到夫家一年,夫妻恩爱,哪想到夫君被人害死,马县令有眼无珠,判我跟人通奸,谋害亲夫。我百般喊冤,马县令将我施以酷刑,衙役捉住我手指,在一张早已写好的供状上按了押,就判了个秋后问斩……”

金郎中十分惊讶,细问案情,得知事情是这样的:数月前的端午节那一天,叶氏在家里包了粽子,粽子刚煮熟,街上的泼皮贾四进了屋。他先拿了个粽子尝尝,后来竟强横地把一篮子粽子全拎走了。叶氏丈夫回家后得知事由,就上街去追贾四。可是不一会儿,丈夫双手捂胸,脸呈紫色地跑回家来,一头扑进叶氏怀中,一句话没说,就死了。叶氏见丈夫头上有个大包,喉咙里塞了个大粽子,估计是贾四害了丈夫,就立即到县衙告状。马县令派衙役捉了贾四。第二天,衙役又把叶氏拿下,说贾四交待跟她通奸,两人合伙谋害了她的亲夫。叶氏大喊冤枉,马县令就施以酷刑……

金郎中看着叶氏全身伤痕累累,惨不忍睹,断定她肯定是被冤枉的。于是,他对叶氏悄悄耳语一番,拿出绝活,再将银针插进她的脑袋深处……

秋后问斩的那一天,被押出死牢的叶氏刚到刑场,突然倒地气绝。街头围观的人一阵惊叹。马县令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笑。他见叶氏的几个习武的兄弟都立在街边,个个怒发冲冠,生怕出了乱子,便令一班衙役撤回,并对叶氏兄弟道:“就免一刀吧,抬回家去安葬。”

叶氏的几个兄弟将她放入棺内,抬往城外的叶家村。半路上,金郎中从一片林子里走出来,见四下无人,叫叶家兄弟放下棺材,然后打开棺盖,在叶氏的头上扎了一针。喝盅茶的工夫,叶氏慢慢睁开眼,像睡了一觉似的醒过来了。

叶家兄弟和叶氏都朝金郎中跪下谢恩。金郎中长叹一声,想着叶氏的冤屈,往后只得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世上了,心中十分不忍。叶家兄弟将叶氏藏在附近的亲戚家,然后抬着空棺材回家了。为了瞒过众人,将棺材下葬在村边的一座山坡上,垒了个大坟头。

3、谁在坟头边哭泣

不久后的一个月夜里,这坟头边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黑影在坟边跪着,呜呜大哭,说:“叶家妹子,我该死啊,害得你夫妻含冤九泉……”这人哭到黎明,才悄悄离去。第二天夜里,他又来坟前哭泣,几个黑影突然从坟墓边的一片竹林里蹿出来,直朝哭泣的黑影扑去。

天亮时,几个衙役将越狱逃亡的死刑犯贾四押进县衙大堂。马县令冷冷地瞅了贾四一眼,说:“罪该当死,你这回逃不掉了!”随即,将贾四关入死囚牢中,准备过几天就将贾四问斩。

当天,贾四的一个哥哥来了,给马县令送上几锭银子,并说:“我弟罪该万死,念老母尚在,不忍看贾四身首异处,望县老爷给个‘囫囵尸’,贾家感激不尽。”

马县令收下银子,点头应许。随后,派一衙役请来金郎中,说:“金郎中,昨日夜间将逃犯贾四捉拿归案。按说,他早该跟叶氏同一天一起走路的,命里该他多活几日。你去给他行刑吧。”

金郎中走进死囚牢,贾四瞅他一眼,慢慢地闭上眼。金郎中将银针扎入他的脑袋,左右摇晃着。贾四疼得蹦跳起来,喊道:“郎中刽子手,听说你给人行刑不疼,我咋就这么疼哩?”

金郎中道:“难道是你罪不该死?”

贾四叹了一声:“管他该死不该死,你让我死去罢了!”

金郎中又将银针摇摆着,疼得贾四在地上打滚。金郎中一脸肃然,道:“真是见鬼了,平素给死囚行刑,个个都无痛苦,今日为何这般。贾四,莫非你真是冤枉!”贾四听罢,叹了口气,就跟金郎中细说了原委。

原来,端午节那天,他拎着叶氏的粽子刚走进一条小巷,身后就追来了叶氏的丈夫,两人便扭打起来。这时候,马县令的大公子马衙邦从一妓院出来,正遇上了,便操起一根棒子,猛地将叶氏丈夫打翻在地。随即,他掰开叶氏丈夫的嘴巴,将一只粽子塞进叶氏丈夫的喉咙里,让他既咽不下,又吐不出。叶氏丈夫捂着胸回家,不久就听说死了。县衙役将贾四拘捕。马县令拍案升堂,贾四只得告知实情。马县令听后大惊,随即宣布退堂。

金郎中十分不解,问:“马衙邦跟叶氏丈夫有冤仇吗?”

贾四说:“今年春上,叶氏跟她丈夫上街,被马衙邦看见了。他见叶氏年轻美貌,便对她动手动脚地调戏。叶氏丈夫当即叫来叶氏的几个兄弟,将马衙邦甩了几耳光。马衙邦记恨在心,那天见我跟叶氏丈夫抢一篮粽子,便趁机下了黑手。马县令知道用粽子噎死叶氏丈夫的是自己的儿子,为了开脱其罪责,硬逼我承认跟叶氏通奸后合伙谋害她亲夫,我……我只好承认了。”

金郎中大怒:“你这个泼皮,难道不知道这么承认,会招来杀身之祸吗?”

贾四叹了一声说,当时,马县令说只要他承认了,就会放他一条活路。一天夜里,马县令果然以贾四越牢为由悄悄地把他放走,并要他从此隐姓埋名,流浪外乡。贾四离开当阳县后,得知叶氏被判了死罪,问斩了,心里很难受。前几天他悄悄潜回当阳,去叶氏坟头哭泣,没想到有人告了官,又将他拿获。

金郎中得知案情,十分震惊。沉默半晌,就跟贾四悄语一番。贾四听罢,立即跪地说:“金郎中,如果我能活着,往后一定做个良民……”金郎中一针朝他脑袋深处插去,贾四慢慢倒地,死了。

不久,几个衙役将贾四的尸体从牢里拖出来。马县令让贾四的哥哥将囫囵尸体扛回家去。他站在县衙门前,捻捻胡子,暗想着本不想弄死贾四,没想到他会回当阳县哭叶氏的坟,不弄死他,那案子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现在贾四死了,“粽子人命案”就干干净净了。

4、“你怎么不给我个囫囵死”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朝中有个钦差来当阳。马县令跪在县衙门外恭候迎接。钦差进了县衙大堂,跟马县令说起一件异事。

钦差道:“马大人,今日来当阳,刚入当阳县地界,忽见一男一女跪在路中拦轿喊冤。我接过他们的冤状细看,不禁大惊,喊冤的竟是当阳县那个‘粽子人命案’的一对奸夫淫妇,男的叫贾四,女的是叶氏。去年,他们不是秋后问斩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我心下甚疑,不知是人是鬼。”

马县令听罢,笑道:“钦差大人,那对奸夫淫妇恐怕早已变成白骨了。是人,不可能也。鬼嘛,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谁见过鬼。卑职想着,一定是钦差大人在跟卑职开玩笑!”

钦差甚怒,喊了一声:“带人!”

很快,钦差的随从带一男一女进了大堂。马县令一瞧,正是贾四和叶氏!马县令像大白天见了活鬼,冷汗直淌。钦差一拍惊堂木:“升堂!”

这一日,钦差就在当阳县衙把“粽子人命案”审了个明明白白。叶氏无罪,释放回家。贾四抢粽子酿成命案,充军服苦役两年。马衙邦害死人命,判死刑。马县令身为官吏,无视王法、构陷冤案、草菅人命,判以死刑。钦差持有尚方宝剑,也不将此案上报朝廷刑部,就给马家父子立时斩决。

行刑之前,马甫桐向钦差求个方便,想金郎中给他们父子各扎上一银针,得个“囫囵尸”。钦差应允,他也正想看看金郎中的绝活。

金郎中来后,就给马甫桐父子头上各扎了一针。

正式行刑时,马衙邦跪地栽倒而死,马甫桐却跪着左顾右盼。随着“开斩”一声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立在一旁观望的金郎中脚边。金郎中一脸惊异,那人头睁着眼,张着嘴,道:“金郎中,你怎么不给我个囫囵死……我请你到县衙当个郎中刽子手,没想到今日你做我的刽子手却……”

金郎中慢慢蹲下身来,拍拍会说话的落地脑袋,叹息一声说:“马大人,看来你是罪该如此,我也无能为力啊!  

2023-11-06 07: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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