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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儿亚陶

正文:

  这事儿太新鲜了,如果不是亚陶自己讲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事儿要追溯到许多年以前。那时候亚陶还在读小学三年级,是个喜欢抱怨这抱怨那的孩子。他的成绩很糟,可是他认为这不能怪他,而是因为没碰上好机会。他埋怨爸爸妈妈没有文化,埋怨入学时分在一个最差的班级,埋怨班主任老师对他不好……

  他可以举出一大串事实来说明他是多么不走运。比如说,他和同座位的乔乔都没有完成家庭作业,可是老师抽查作业偏偏抽查到他,对乔乔却压根儿不问。

  又比如,乔乔走路从不看地面,可是有一次摔了一跤.爬起来时却意外地拾到一支金笔,因此多次受到老师的表扬;而他亚陶虽然走路小小心心,喜欢用眼睛在地上扫来扫去,但从未拾到过什么值钱的东西……

  亚陶做梦都希望交上好运,他才不愿意念书呢,像爸爸妈妈那样凭劳动赚钱就更不愿意了。

  爸爸妈妈常常劝儿子不要胡思乱想,但亚陶根本不听,他说:“我会交上好运的!你们等着瞧……”

  好运气果然来临了,它来得那么快,又那么非同寻常,连亚陶自己都感到吃惊。

  那一天,亚陶放了学到海滩上去玩,发现海边有一个从未见过的扁圆状物体,他很新鲜,便走近前去。这时从那里面爬出一个模样独特的老头儿,他的面孔是绿色的。绿脸老头儿问他叫什么名字,愿不愿跟他到遥远的地方去作客。亚陶有些畏惧,表示不愿离开家。老头儿又说他可以满足他的一个愿望,问他最希望得到什么。亚陶说他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从此交上好运。老头儿听了摇了摇头,但依然答应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戒指,要他戴在手指上,说这样可以使他连交十年的好运。“啊,十年时间太短了,我想一辈子走好运!”“到时候再说吧,”老头儿说,“也许你会懊悔的。如果你想永远过这种生活,就把戒指取下嚼碎,吞进肚里。不过,千万不要草率作这种决定……”

  老头儿说完爬进那扁圆状物体里,那物体悄无声息地飞上天空,倏地消逝了。

  亚陶将信将疑地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他到乔乔家找乔乔赌画片,运气真的好极了,把乔乔的画片全都赢到了手。睡觉(sleep)前,爸爸发现他没有完成作业,骂他贪玩,可是这时外面响起一片“抓贼呀”的喊声。爸爸顾不上骂他,赶紧出门捉贼去了。妈妈为了对他表示惩罚,要他到磨房去睡觉。亚陶很畏惧,钻进磨房的木桶里,可是他发现木桶里有一个人。“啊,这儿躲着一个人!”他吓得大声喊叫起来。人们纷纷闻声赶来,将那人抓住了,原来正是那个盗贼。人们把亚陶当成捉贼英雄,镇长也赶来当众表扬了他,并奖了他一笔钱。爸爸、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

  亚陶做了一晚的好梦,第二天他睡过了头,赶到学校时已迟到大半节课了。他想,这下准要挨老师的骂了,没想到语文老师刚好生病了,还没有来。他平安无事地进了教室。

  第二节是数学课,他完全没有听讲,脑子里还在想头天晚上交的好运。老师向他提问,他什么也答不上。老师火了,正要狠狠训他,可是这时候校长来了。校长通知大家,这就是那个抓住盗贼的小英雄.要大家向他学习。老师低声对校长说,刚才提问。这孩子一问三不知。校长大声说:“难道你不知道盗贼打了他的脑袋?” 他摸着亚陶的头问:“你受伤了是不是?多好的孩子!带着伤痛保持来上课,这就很了不起!对这样的孩子不应苛求!”

  在校长的发起下,亚陶的照片和事迹贴到了学校的宣传橱窗里,他成为全校学习的楷模。

  亚陶虽然受到表彰,但并没有因此而努力学习,他比以前更不用心了。如果是别的孩子,老师一定会严加指斥管束,但亚陶是校长树立的典型,老师们全都对他手下留情。他的作业做得一塌糊涂,老师们也冒充没看见,还常常违心地改出好分数。

  但亚陶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他很快就闯了祸。

  这一天,他为了一件小事同一个绰号叫“黑牛”的孩子争吵起来,双方都不肯让步,结果打得不可开交。学校只好把两人都扭送到派出所去。老师们以为这下亚陶算是完了,这个典型怕是要毁了。没想到第二天警察来校,表扬亚陶“敢于同大暴徒作斗争”。原来警察经过查证,发现“黑牛”同一路大盗窃案有关,是案犯之一。于是亚陶再次受到学校的表彰。

  亚陶对学校的表彰并不很感兴趣,因为他缺钱花。这天,他十分困难向妈妈讨到二角钱,便来到学校门口赌糖果、香烟的小摊旁。那是一个小小的圆盘.上面有一根平放的竹竿,两分钱给转动一次。倘若竹竿停下时,挂在竹竿下的铁丝刚好压在圆盘表面画的红线上,那线条上摆放的香烟或糖果便算赢到了手。这玩艺儿亚陶以前玩过多次,但钱都白白扔到那个摆摊子的老头儿口袋里了。

  明天他一口气转动了十几下,令人惊异的是,竹竿每次停下时,铁丝都稳稳地压在圆盘的红线上,圆盘上摆放的所有糖果、香烟全被他赚走了。亚陶还要旋下去,那摆摊的老头儿慌了,请求他说:“啊,饶了我吧,我把老本儿都赔了!”

  镇静的期末考试开始了。亚陶虽然戴着蓝戒指,仍然有些畏惧,因为监考的老师是外校的,十分严厉,而且听说试卷由上面统一批改。试卷发下来时,亚陶的头皮都麻了,因为他连看也看不懂。幸好全是判断题,他便提笔胡乱画着“√”或“×”,草草交了卷。卷子批改出来后,他高兴得跳了起来,语文、数学全是一百分!他胡乱作的判断碰巧全都对了!他被学校评为品学兼优的勤学生。

  爸爸妈妈以为亚陶真的变成为好孩子,高兴极了,奖给他十元钱买玩具汽车。可是亚陶希望买一辆真正的汽车。爸爸见他说傻话,便没有理他。

  谁知亚陶真的拿着这十元钱去买汽车。汽车制造厂的销售部主任听他说明来意,哈哈大笑,把他赶了出来。亚陶对看门的老头儿说,他是来买汽车的,可是不晓畅销售部主任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老头儿通知他,真正的汽车至少要两三万,十元钱连买一个零件也不够。“难道运气好也不行吗?”亚陶说。“你要碰运气,就到银行去买彩票吧。”老头儿说,“不过,我劝你别抱这种希望,中头奖的机会只有十万分之一啊……”

  亚陶决定到银行去碰碰运气,他用这十元钱买了一张彩票。两个星期以后,他从报纸上看到,头奖的号码,正是自己买的那张彩票上的号码。他到银行兑了奖,得到二万五千元现金。他将这捆票子甩到汽车制造厂销售部主任面前,买了一辆崭新的小轿车。

  爸爸妈妈听说儿子中了头奖,高兴得把他抛了起来。之后听说他用这钱买了一辆汽车,又气得把他扔到地上,说:“我们要汽车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家里缺钱花吗?”

  的确,这辆汽车对他们派不上什么用场,因为他们都不会开,又没钱雇司机。更糟的是没有停车库,只好停在门外,爸爸妈妈轮流守着它。一星期以后,爸爸妈妈疲惫不堪,硬逼着亚陶把车卖掉。亚陶只好赞成了。没想到这期间汽车提了价,他比原价还多卖了一万元。

  亚陶有了这许多钱,不知道该买什么好。他们家的住房条件很糟,爸爸妈妈念叨着,要他拿出一笔钱来修缮房屋。亚陶不肯,他说他要买一幢新房子。他不听爸爸妈妈的劝告,独自和一个歪脖子的房屋经纪人拍板成交,花三万元买了一幢小楼房。歪脖子是个骗子,那楼房表面粉刷得很新,现实上却快倒塌了。他们搬出来后叫苦连天,因为水电设备全是坏的,而且老鼠(mouse)成群。不出两个星期,这可怕的房屋就倒塌了。幸亏爸爸妈妈不在家,亚陶事先正钻到床底下撵老鼠,没有发生伤亡。面对着一堆断砖碎瓦,爸爸妈妈懊丧极了,亚陶却在断开的裂口里发现一个坛子。打开一看,哎哟,满满一坛古金币!

  亚陶发了大财,再也不想读书了,他退了学。他重新买了一幢崭新的房子,开始过上好日子。爸爸妈妈劝他节俭一些,把钱存进银行里,可是他不听。他大把大把地费钱,还雇了厨师和仆人来服侍自己。现在他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觉,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干了。他已往的同学乔乔来找他赌画片玩,可是他对赌画片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开始和一些富豪们赌房屋,赌矿产,好运气仍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使他赌什么赢什么。他的财富越聚越多。逐步地,没有谁敢同他打赌了。

  一次,乔乔来找亚陶一路去游泳,亚陶说不会游。“不会可以学呀!”乔乔说。“啊,我什么也不想学!”“那……你掉到河里会淹死的!”“才不会呢!”亚陶想,他有蓝戒指,掉到河里也不怕。一年以后.他从桥上过,真的掉到河里了。不过没有问题,刚好那里有两个潜水员在打捞沉船,很快把他救了上来。

  亚陶就这样无拘无束地生在世,既不用破费脑子,也不用破费力气。他逐步长大了。他完全习惯了这种生活。

  一天早上,他醒来发觉有一点儿不对劲,他的窗户大开着,冷风呼呼地灌出去。他按电铃叫仆人来关窗子,可是电铃坏了。他怕冷,只得自己爬起来关窗子,可是他没有关窗的经验,啪地一下被窗子压痛了手指。他气坏了,狠狠地揍了窗子一拳,没料想玻璃碎了,扎得他鲜血淋漓。这一天他过得很不顺心,吃饭时牙齿咬着了舌头,打牌时老输……他终于想到来,原来是十年时间满了,蓝戒指已失去了效力。他畏惧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赶紧按照那个绿脸老头儿通知他的办法,将蓝戒指取下嚼碎,吞进肚里。他把老头儿对他的劝告丢到九霄云外了。

  亚陶又重新交上了好运。他比以前更懒惰了,吃饭要别人喂,衣服也要别人穿了。他请的仆人越来越多。一次,一个新来的仆人因偷东西被亚陶发现,挟恨在心,在亚陶的咖啡杯里放了毒药。可是这杯咖啡被另一个仆人无意中调动了位置,结果毒死了投毒者自己。

  另几个专门陪伴亚陶打牌的仆人,见亚陶牌运总是那么好,十分妒忌。他们决定对亚陶下手,结束他的好运。一天夜间,他们将亚陶灌醉,装进一个事先预备好的大木箱里,丢进了大海。亚陶在木箱里昏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木箱被一艘外国海轮发现,打捞上来。船员们打开木箱,看见亚陶,都很惊奇,说他的运气真好。可是亚陶说,这算不了什么,要是他们愿意同他打牌,就会发现他的运气非凡。船员们不信,于是纷纷和他打牌,赌起钱来。结果他们全都输了。几天以后,这条船上所有的钞票都落入了亚陶的腰包。船员们气坏了,他们夺回钞票,把亚陶重新塞进木箱,扔进大海。

  木箱漂到了一个古老的王国。一个农民把它打捞上来。农民以为木箱里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打开后却大失所望。他扔下亚陶走了。

  亚陶只好一个人向前走去。他来到一座古老的城市里。那儿的人们仍过着中世纪的生活。他见城门口人群嘈杂,便挤已往看。这时候有一个什么东西掉到他身上,他拾起一看,是一只精致的绣球。人们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欢呼着把他抬了起来,原来明天是公主择偶的日子,绣球是她从城楼上扔下来的,掉在谁身上就意味着选中了谁。这时候公主从城楼上走了下来,她是那么鲜艳,亚陶的眼睛都不会转动了。

  人们簇拥着公主和亚陶来到国王跟前。

  国王问:“年轻人,你是从哪儿来的?”

  “海上漂来的。”

  “这么说,你是一个外国人。”国王说,“我出一个题目考考你,如果答对了,许可你和公主成婚,否则就只好把你扔回海里去了!”

  亚陶最怕考试了,但这时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国王说:“树上有十只麻雀(sparrow),开枪打死一只,还剩几只?”

  亚陶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树,没有看见有麻雀,便说:“树上一只麻雀都没有!”

  “对极了!”国王说, “因为别的麻雀全吓飞了。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把公主嫁给你我可以放心了!”

  于是亚陶和公主结了婚,他成为国王的第二个驸马。他更好的运气还在背面,因为国王已经老了,预备退位了,但他没有儿子,承当人只好从两个女婿中遴选,可是他不知道选谁好。他决定让他们比试比试,由胜者承当王位。

  这一天,国王把两位附马叫到一路,征求他们的意见,比试什么好。

  大女婿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提出扳手劲比力气。亚陶答应了,因为他什么本领都没有,比什么对他都一样。

  比赛开始了,大女婿伸出粗壮有力的手握住了亚陶的手。他想,不能胜得太轻易了,要让比赛显得精彩些。因此开始他没有效很大的劲。纵然这样,亚陶也感到招架不住,涨得满面通红了。但这时候大女婿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感到有一条虫子钻进了胳肢窝,痒得难受,他的手一软,竟被亚陶压服了。亚陶出人意料地得胜,登上了国王的宝座。

  亚陶在国王的宝座上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享尽了荣华富贵。

  可是,逐步地,亚陶开始觉得生活中似乎缺少了什么。他是个喜欢打牌的人,但每次打牌,毫无例外地总是他赢,这使他感到很有趣。有一次,他对陪伴他打牌的侍从们说,他希望他们能赢,否则要打他们的屁股。没想到侍从们全都噗地一声趴倒在地上,自动将裤子脱了下来,说:“陛下,打肥,我们宁愿被打屁股!”

  “啊,你们怎么这样不争气?”

  “不是我们不争气,陛下,是您的运气太好啦,好牌全被您抓到了!”

  亚陶仔细看了一下,的确,最好的牌全在他手上。不管他怎么出,都是他赢。

  亚陶宽恕了他们,说:“换个位置吧,也许你们会抓到好牌的!”

  可是不论亚陶坐哪个位置,好牌都会被他抓到。他叹了一口气说:“打牌太没有意思了,我们玩别的吧!”

  亚陶带着侍从们去狩猎。他们来到一个林区,满怀希望地寻找猎物,但连一只兔子(rabbit)也没发现。正新鲜,当地官员赶来了,说:“陛下,听说您要来,我叫猎人(knife)们把林中所有的植物都捉来了,马上就送进宫去……”

  “笨蛋,我要自己捕捉!知道吗?”亚陶生气地说,他感到很扫兴。

  亚陶带着侍从们来到另一个林区,这一次他特意命令不要通知地方官员。

  他在林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发现了一只梅花鹿,正要追上时,那鹿却扑通一声,掉进了猎人挖的陷阱里。亚陶停住了,他摇了摇头,离开了那令他感到不快的陷阱。

  亚陶不愿意拾取现成的猎物,他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得到它,于是持续在林子里搜寻着。傍晚的时候,他发现草丛里有一只兔子,不由惊喜地追了上去。新鲜的是兔子并不逃跑。他跳下马,缓慢地抓住兔子,快活地喊了起来。侍从们闻声赶来,向他祝贺,称赞他举措的神速。可是这时候那兔子抽搐,脑袋耷拉下去,死了。一看,它腿上还滴着血,有毒蛇(snake)咬过的伤痕。亚陶气得大喊一声,把这死兔子扔了。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宫里,再都没有打猎的兴致了。

  亚陶终于发现,他得到的一切,原来和他自己毫无干系。他努力不努力都一样。他不过是串演这些好事的一个木偶,一件可怜的道具,而真正的主人是那只神秘的戒指。亚陶觉得非常空虚,非常有趣,他多么渴望像普通人那样,用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成功,去享受胜利的喜悦啊!

  亚陶懊悔极了。他想摆脱蓝戒指对他的控制,开始有意识地寻找失败和挫折,企图给沉闷的生活注入一点新鲜的刺激和活力。可不管他怎么做,他总是得到意外的成功。他绝望了,爬上高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但却掉在山腰柔嫩的树丛上。山民们赶来称赞他,说从来没有一个国王像他那么勇敢。亚陶啼笑皆非,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臣们簇拥着他回到宫里,为了防止意外,从此再也不让他自由运动了。

  几十年已往了,亚陶的头发、胡子都白了,但他的头脑和智力仍停留在三年级的水平,他不会游泳,不会打球,不会做饭,不会思考问题……蓝戒指给他提供了最丰裕的物质享受,却剥夺了他最宝贵的东西——人的存在代价。他毫无意义地生活了几十年。

  没有人知道亚陶有多么痛苦,他的懊悔也不被一般的人所理解。

  他临终的时候,泪流满面地向人们报告了他奇特的经历和蓝戒指的秘密,可是仍然有许多人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荒诞的童话。

2023-11-04 00:4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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