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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蜂那埋葬自我的一生

正文:

雄蜂的一生,只为了这一次爱,为了这次爱,它们埋葬了自我。

  没想到在徒步即将结束的午后时刻,我们在山中遇见了密集的蜜蜂,蜜蜂在柔和的光线下起舞,有时候会碰触到脸上。

  沿山间小路的两侧,是数不清的蜂箱,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

  看到了养蜂人,他头戴着纱网装的护面罩,正在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蜂箱。远处的大海一片灰蓝,我想到了安哲罗普罗斯电影里那个一路向南旅行的忧郁养蜂人,看到蜜蜂,容易让人悲伤。

  我们停下来,既休息,也看蜂,和养蜂人闲聊。

  “养蜜蜂要不停地换地方吧?”

  “是。每年要在广东走三四个地方。”

  养蜂人是岭南土著,操持的普通话有浓重的白话口音。他几乎连续不停地做着同样的动作,打开蜂箱,取掉小木条,拿出爬满蜜蜂的蜂巢在眼前检视,然后再把它们装回去。有蚂蚁成群地集聚在蜂箱的顶端,产了卵,准备与蜜蜂为邻,养蜂人抖了抖塑料布,蚂蚁们乱作一团掉在地上,还有白花花的卵。

  “蜜蜂的寿命有多长?”

  “很短。几个月。”

  几个月?就几个月。看着蜂巢上密匝匝的蜜蜂,它们以短暂的寿命支撑着人类的巧取豪夺。一般情况下,职蜂的生命也就两个月,不会超过半年。一只职蜂一生酿出来的蜜还不到一克,它们日复一日忙碌的工作会有后续者参加。

  “一个蜂箱内只有一只蜂王。”

  “能找到让我看看么?”

  养蜂人在密密麻麻的蜜蜂当中指给我看那只稍微大一些的,告诉我那就是难得一见的蜂王。蜂王并不特别,唯独个体大一些。

  “我想看看雄蜂,行么?这蜂箱里有雄蜂么?”

  “这个季节很少,你看,这个箱子里没有。”

  养蜂人一连打开了五六个蜂箱,都没有找到雄蜂,到我们离开之前,他也没能找到雄蜂。他告诉我,雄蜂的颜色偏黑,其余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蜜蜂的世界里,职蜂负责采蜜,蜂王和雄蜂只负责生育,梅特林克对蜜蜂的情爱有过精致描写,《婚飞》一直给我以强烈的震撼。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处女蜂王吸引了无数的仰慕者,她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飞向高空,成千上万的雄蜂紧随其后,不过在这场爱情的追逐中,只有一位胜利者,坚持到最后的那个幸运者紧紧地拥抱住处女蜂王,它们在空中交合,美妙仅仅持续瞬间,获得爱情的雄蜂就把身体折为两段,处女蜂王带着殒命情人脱落的生殖器回到蜂巢。

  从此,蜂王为爱悲伤,大门不出,终日生活在黑暗中。那次交合,雄蜂将数以百万计的精子传递进蜂王的受精巢内。雄蜂的一生,只为了这一次爱,为了这次爱,它们埋葬了自我。

  残余的雄蜂日子不好过,这些终日被视为游手好闲的家伙们,在某一天,会集体被职蜂们赶出家门,它们不会劳动,很快,便在吹着冷风的饥饿中慢慢死去,尸体化为尘土。

  英文“drone”,是雄蜂的意思,另一个意思就是指无所事事的人。没见到蜂巢里的雄蜂,但是我跟朋友们开玩笑说,我怎么这么像雄蜂啊,四体不勤,五谷也不分。

  在山里看见的鸟,独飞的多,冷不丁地就从眼前掠过,或者在静止的树丛中跳跃一下。茶花也在这个季节孤独地幽放。

  在山中走路,走着走着,就感觉自己也忽然被大自然隔离了一样,很孤独。

  在山脚,有一只蜜蜂从我的眼前飞过,然后就跌落在了地面上,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雄蜂,只是觉得,人的命运和它的命运一样,最后都会孤独地离开。

2023-11-06 01: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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