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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清源山，山不高而时见云雾缭绕，横柯上蔽，疏条交映。虽不窥谷忘返，但也望峰息心，俗世皆在天外，万虑不上胸襟。但当我下山站在老君岩前，心灵的迷雾却缥缈起来。
老君岩位于清源山南麓，是现存最大的老子造像，被称为“老子天下第一”。像高5.63米，宽8.01米，厚6.85米，席地面积55平方米。本是一块天然岩石，据说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后不知所踪，闽南人说他就在这里羽化登仙，所以就略施雕琢而成“老君岩”。石像头戴风帽，额纹清楚，两眼平视，鼻梁高突，又大耳垂肩，苍髯飞动，脸含笑脸，左手依膝，右手凭几，背屏青山，巍然端坐，更显空山幽谷，离绝尘世。逼真生动地显示了老人慈祥、安乐的神态，因而成为一种康健长寿的象征。
当我转向石像的侧面时，看见其眼角的皱纹轻蹙，其眼光望向前方，眼皮有些低垂，那表情分明是忧伤的。正面含笑，侧面忧愁，这也是老君岩一个谜。
我想到“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近日，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尼克·瑟比博士运用这个“情绪识别软件”对蒙娜丽莎的微笑进行了破解。分析结果表明，蒙娜丽莎的微笑中带有83%的喜悦，9%的厌烦，6%的恐惧感和2%的愤怒。
人的心里世界是复杂的，微笑不会是单纯的，难能可贵的是蒙娜丽莎战胜其他不良的情绪，露出了鲜艳的微笑，感染了许多人。同样，老子的悲哀不是没有杂质的，主要的是要让忧愁沉淀下来，让喜悦浮现在脸上。老子的聪明就体现在他在忧愁之中发现了悲哀，因此他脸上的笑脸是慈祥的、坦然的。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我们常常忘了风雨为树的生长提供了丰厚的养分，忘了在忧愁的风雨中和风雨后都有悲哀的太阳。悲哀的真谛就是让眼光穿透忧愁的云翳，看见喜悦的阳光。也不需“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笑脸是烘干泪水最好的巾袖。
泉州民间有俗语“摸着老君鼻，活到一百二”，于是常有人攀爬到石像上，触摸老君鼻。其实他们只须站在造像的侧面，谛视老君岩笑脸前面忧愁的表情，就会有自己的人生感悟。
在清源山弥陀岩，大师舍利塔边的山壁上刻着弘一法师圆寂前的遗墨：“悲欣交集。”以前我很不晓畅超脱的大师为什么还提到人生的悲戚，现在终于晓畅“悲欣交集”这四个字概括了人生所有的滋味。弘一法师有一首偈语：“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人生的超脱并不是没有痛苦，而是从痛苦中提炼出悲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人生是长亭连短亭，在奔波的行程中让我们领略芳草的青翠吧。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哪怕路途再坎坷，有笛声也可以消弭心头的寥寂，大概自己搦一笛管，将胸中的丘壑吹出。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零落就让它零落吧，幸亏天边地角另有一轮陪我们踽踽独行的明月。
“一觚残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喝干这杯酒吧，用它来抵御梦的严寒。悲哀无多，毕竟另有余欢，另有天心月圆。
2023-11-04 00:4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