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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在新光三越百货公司门口，遇见十年前同公司但不同部门的一位主管。
我们站在街头社交，他递给我一张排满各式各样头衔的名片。互道珍重过后，繁华的夜灯将我们的背影辨别沉没在滔滔尘世中，连叹息也被静静然掩埋在匆忙的人群里。
当年的我，依然刚出社会工作不久的年轻小伙子，而他是意气风发的部门经理。为了执行几个跨部门的项目，我曾支持他工作一段时间。所以，彼此印象深刻。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他的样子改变了许多，头发斑白、神情憔悴，满脸的皱纹中，除了岁月的痕迹以外，另有愤世嫉俗的僵硬线条。
要是换做别人，可能会忍不住心中的冲动，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但我没有。
不是因为我修养好、阅历多；而是因为我在十年前就想象到他会变成这样。虽然他的改变许多，但是，说真的，我并不意外。如果失礼可以不伤人，应该可以换另一个说法：“我老早就知道他会变成这个鬼样子!”这句话说得刻薄，却也有几分罪有应得的味道。
我从来不愿意对陷入困境的朋友雪上加霜，毕竟那是很不品德的举止。我更不愿意对失意的人说些类似“千金难买早知道”这样的风凉话，因为这些话既没有止痛疗伤的效果，都没有激励向上的作用。我只能以平常心面对他们人生的起落，不要让自己意外惊慌的表情刺伤对方。同时小心自己在顺境时珍惜所有，不要大意失荆州，在逆境时酝酿振作的能量，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勇于突破。
那位昔日主管，当年是公司老板眼中的红人。他的实力虽不特别突出，但勤于在老板面前做文章，该部门的产品也符合市场需求，绩效一路长红，尽管他的私生活以及对待别的同事的态度，着实令人不敢恭维，但谁也拿他没辄。
公司实行尊敬人性、相信员工的不打卡制度，他每日睡到正午才来上班，惺忪的眼睛告解着昨晚通宵熬夜打牌的战果，却向老板说勤于拜访客户导致睡眠不足。他上班当天的情绪，和他前一晚的牌运，有绝对直接的干系。小赢或长红，办公室气氛就会很好。手背输钱，大家等着看他脸色。
支持他执行几个项目的历程中，我发现他“争功诿过”的功夫一流。和他相助的同伴，若做得好，一不小心就变成他的箭靶，如果，做得不如他的意，也绝对会成为他的垫背。几位直属于他的同仁，敢怒不敢言，工作一段时间先后离职。像我这种“有幸”直接和他相助的同仁，只能巴望着项目赶快结束，并祈祷老天多保佑。
有些人气不过说“这种人怎么能够在老板面前红那么久”?事先还非常年轻的我却知道，靠运气赢得工作的一定，绝对只是一时的，如果他持续这样下去，早晚会丢了工作。
果不其然，几年过后该部门的业绩一路下滑。原因当然不外平：同仁流动率高、产品营销与市场需求脱节、决策系统过于迟钝……必须为成败负责的他，虽然已经习惯拿部门的同仁当替死鬼，最终自己依然逃不过被公司炒鱿鱼(squid)的命运。听说之后辗转做了几项生意，都没有成功。
这个经验，大概印证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古话，也可以用来勉励平日用心工作的善良同仁，忍一时之气，争千秋之业。但是，我觉得更主要的醒悟，并不是看别人时运不济的好戏，而是借此小心自己追求成功的效果。
每个人都想追求让自己写意的人生，而且最好是现在马上实现。我却想提醒你，把眼光放远，不要急于一时，多花点心思想想自己十年以后的样子，不只是要累积多少财富、创造多少声名，还要问问自己：十年后将会拥有多少朋友、保有多少幸福?年华渐老的脸上，是不是能绝不做作地流露平静温顺的表情，如果，迫不得已有皱纹的话，是不是每一条皱纹都柔软可爱?
但愿，十年以后的我们，都比现在更有聪明、更懂得宽容。但愿，十年以后的我们，都比现在更知道自己的潜力和限制，真心地接受自己所有的优点与瑕玷，接纳别人的长处与长处。但愿，十年以后的我们，在街上相遇时，都能毫无愧疚地伸出双手，拥抱彼此充满祝福的心。
2023-11-04 01:2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