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天没有赐予我们完整的家庭，精致的面孔，但我们依然拥有理想，以及，一颗善良的心。小美来这个大家庭的第一天，我就见到了小美。狂乱不羁的头发，桀骜不驯的眼光，倔强地站立在我面前。阿姨通知我，她最近缺了许多课，让我好好给她补补。我向她注释通分的定义和方式的时候，她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草稿纸上画一些各式各样的小人头，然后在我让她做演习的时候冷冷地说：“不会。”我平静地问她：“哪里没听懂?”她不看我。旁边有孩子叫嚷：“别费劲了，她从来都考个位数的。”阿姨通知我，小美的父母原本是开理发店的，因为一场变故双双去世，她于是被送到了这里。而上次她划拉在草稿纸上的小人头我带回去仔细研究过了，都是最近很流行的发型图。想了好久。第二次去的时候，我认真地问她：“小美，你有理想吗?”“我想当初级理发师，不过，想也没用，反正也当不上。”她淡淡地说。我有些心酸，这看似骄傲的女孩儿，心里竟长满了自卑的小草。“据我所知，我们市有所中专里有个美发专业，收初中毕业生。”“真的?”她的小脸，慢慢地放出光来。我不失时机地在纸上划拉了几个大大的数字，“他们去年的分数线是这个，不高，每科及格就成，可是你……”沉默许久，她慢慢地打开书包，拿出课本，怯怯地拉住我的手，“姐姐，我们从哪里学起?”清清小美的学习逐渐步入正轨。每次我去，她都会拉住我，问上一大堆问题。阿姨看着她欣慰地笑，然后朝我紧皱眉梢：“来了个小男孩，一句话都不说，叫清清。”我去看他。明晃晃的白天，他把自己藏在房间里最阴郁的角落，扯一条小被子披在身上。退出来，我问阿姨：“清清怎么来的?”阿姨沉默了一会儿：“听说父母都是官儿，收了人家钱，被抓了，清清一个人，就给送过来了。”我转头看他，黑乎乎的桌子底下一个模糊的小人儿，心里不禁一阵阵地疼开来。我开始留心清清。每次回答完小美的问题，我都去他房间，给他讲故事。他依然不吭声，可阿姨说，每个星期二的晚上，他都早早地洗了澡，乖乖地坐在床沿。我知道，对于我的到来，他开始有所期待。一个月后，我讲黑猫警长的时候，清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警察都是大暴徒１我震动：“为什么?”他低下头，“爸爸妈妈就是被警察抓走的１思考并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柔声问他：“清清，你有没有做错过事啊?”他摇头。“那你做错事的时候，要怎么办呢?”“爸爸妈妈会指斥我。”“那爸爸妈妈做错事的时候，要怎么办呢?”“不知道。”他一脸犹豫。我抱起他，“清清，爸爸妈妈做错事了，所以警察叔叔把他们叫去指斥了，知道吗?警察叔叔是大暴徒，不是大暴徒。”他抬起头，征询地看我，我目光刚强。好一会儿，他小声说：“知道了。”这件事儿，我再没有和他提起过。一晃半年已往，中秋节，大家抽题目做即兴演讲。清清抽出纸片，歪着脑袋想了想，字正腔圆地说：“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警察，好指斥那些做错事儿的人……”搂着他，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一脸。明仔奉阿姨之命去寓目明仔学校举办的英语朗诵比赛。明仔站在台上，用流利的英语朗诵“I Have a Dream”，神情端庄，语气深沉。比赛结束，他得了第一名，我上台献花，台下有人喊：“裁判黑哨１他冲下去，与人厮打起来。一架打完，他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嘴角还溢出了一丝血迹，活脱脱一个电影里不良少年的个人形象。我领着他返来，一路无语。阿姨见惯不怪地拿出医药箱为他包扎，他疼得龇牙咧嘴，连手里拎着的书包都掉到了地上，却始终不肯喊痛。我弯下腰来帮他收拾从书包里散落出来的书，却看到了一张课本大小的，被磨得发毛的画像。画像上的人，浓眉大眼，气度非凡，竟然是，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我一惊。这少年的理想，可真让人不容小视。包扎完毕，阿姨出去，我故意放慢脚步，走到门口，然后转头，“明仔，我知道你的理想是什么。”然后微微一笑，转身出门。我从图书馆借了好多书，提进明仔的房间，不言不语，放下就走。他以周总理为自己的榜样，专心苦练英语，很显而易见，他想成为一名外交家。所以，我必须用许多外交家的逸事通知他，想成为一名外交家，光有英语是不够的。以后每次来的时候，阿姨总不会忘了向我唠叨明仔，他变得有礼貌了，他最近都没有打人了，老师也夸他有涵养了……我总是微笑不语，理想的花朵儿一旦找对了土壤，便会开放得势不可挡。杰杰逐步熟悉了这个地方。和大家一路玩游戏的时候，常常都会觉得窗外有人。有时候转身看，却只能看见一个飞掠而过的，黑黑的小脑瓜。按捺不住好奇心，有一次，游戏正酣，我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绕到窗后，终于看到了这个神秘人物。是杰杰。这孩子的事，阿姨跟我提起过。因为反应有点儿迟钝，他的父母在去年将他留在了这里的大门口，从此便杳无音信。我走已往，拉拉他的手：“一路玩吧。”他重重地拍掉我的手，然后，缓慢地跑开了。以后每次游戏，我都去杰杰的房间邀请他参加。第一次，他不理我；第二次，他依然不理我；第三次，第四次……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他终于朝我点了摇头。欣喜若狂，我试探着拉住他的手，想牵着他走出房间。他却惊恐地往前进，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上次，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牵着我走路，之后就不要我了。”想说话，嗓子却发紧。许久，我抱他入怀，“爸爸妈妈不是不要杰杰了，是不小心给走丢了，以后呢，他们一定会找到路返来的。”“真的吗?”他抹抹眼泪，“那么，我以后要发明一种很粘很粘的粘贴纸，把爸爸妈妈的手和我的手都粘在一路，这样的话，他们以后就不会走丢了。”小莹等是的，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孩子，这是本市最大的福利院，而他们，全都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每个星期，我都会来这里一趟，看小美、清清、明仔、杰杰、小莹和许多其他的孩子们。我给他们辅导功课，陪他们玩耍，当他们的开心姐姐。另外，我还做了一张漂亮的卡片，上面记录着他们大大小小的理想。我做这些，不单单是因为我喜欢他们，想帮他们实现这些理想，而且还因为，我寥寂：我自己的理想，虽迫在眉睫，却远在天边。我我的理想，来自于一名叫做宇的须眉。我的手机里，存满了他的照片，没事的时候，我会打开相册，独自忧伤。他如此出色，而我这样平庸。我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上我。又一个周二下午，我背起书包，来到约定的聚集点。模糊间，一个矮小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泻下一地阳光。是宇。我不禁一个踉跄。宇扶住我，“我也参加这运动了，一路去吧。”这个晚上异常喧闹，貌似每个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有着很好的心情，许多的笑脸。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之间宇拉住我，深情地说：“西西，你的善良让我心动，做我的女朋友好吗?”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措手不及，我手足无措。这时，明仔突然之间冲了出来，大声说：“西西姐，答应他!”诧异间，孩子们不知从哪里全都钻了出来，将我们团团围祝他们拍着手，跟着明仔一路整齐而大声地喊：“答应他！答应他１这，分明是一场早有策划的表演！我震动了。在孩子们热切的笑脸中，在宇期待的眼光中，我含泪点了摇头。孩子们一片欢呼，又蹦又跳。我被宇拥在怀里，轻声问他：“为什么？”宇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我把信抽出来，上面有几行小小的中文：“宇哥哥，我们在西西姐的手机里看到你的照片和地址。西西姐这样好的姐姐，我们一定要帮她实现她的理想……”下面，密密麻麻地，全是签名：小美，清清，明仔，杰杰，小莹，珉珉，凌子……好多个名字。我一个一个地摸已往，一个一个地读已往，终于，眼睛下起了雨。泪眼朦胧中，抬头看见宇诚恳的脸，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微笑。没错，有梦于心，我们都是有理想的人，我们也都是，可以实现理想的人。
2023-11-04 02:5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