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距离校另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摆地摊卖旧书又一次成为校园里一道亮丽的景色。我们几个兄弟一商量,也加入卖旧书的行列。幸好,我们几个都是爱学习的主儿,所以,我们有大把的英语复习题之类的书可以出售。许多大一大二的师弟师妹围在我们的地摊前叽叽喳喳,却没有几个人真心想买。我急了,随手拿起一本书,朝着他们翻开:“看一看,这可是京华的复习题,才半价,很值的。”
突然之间,一张纸片从书里飘出,悠悠地落入脚下。
我捡起来一看,不禁怔住了,是一张书签,一张彩色的自制胡蝶(butterfly)书签。正面,是一个压得很好的胡蝶标本,反面是一行秀气的手写字:Jay,你知道我喜欢你吗?鱼。
拿着书签,我翻来覆去地看,没发现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或拼音缩写,真是怪事。这本书明明是我的啊,可是,这个鱼是谁呢?这个被鱼称为Jay的人,又是谁呢?为什么书签又会夹在我的书上呢?
“师兄,这四本书我全买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孩儿指着我手上的书说。
我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挪开去:“对不起,明天不卖了,我们要收摊了!”
回到宿舍,我们立即把门反锁,把电话线拔掉,召开全体迫切聚会会议。
半个小时已往了……一个小时已往了……两个小时已往了……
毫无进展。我刚刚宣布“聚会会议暂停,晚饭后持续”,老四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大叫:“我想到来了,Jay像是是周杰伦的英文名字,老大,亏你那么喜欢周杰伦,连这点都没想到来!”
刹那间,我如梦初醒,同时,也想到了我满柜子的鸭舌帽。然而,那帮兄弟的智商也并不比我差,他们同时用手指着我大叫:“老大,鸭舌帽!你就是Jay啊!” 于是,我一会儿成为重点嫌疑对象。
“寻一个叫鱼的女孩儿:鱼,我是Jay,很抱歉直到现在才给你覆信,论文答辩已经结束了,我就要离开学校了,能见你一面吗?”
第二天,一号教学楼大厅内的小黑板,出现了这样一段话。
我的弟兄真是热情,看这几天一号楼内专门刊登寻物启事的小黑板太寥寂了,又看我实在想不起那个叫鱼的女孩儿是谁,就合资向管小黑板的阿姨求情,许可我使用两天。
一天已往了,小黑板被写满了。有六个女孩儿,用六种不同的字体向全校同学宣布自己是鱼。兄弟们全傻了,只好请我去辨别是非。我只看了一眼,就对那帮兄弟说:“都不是。”
顿时六个拳头向我挥来,她们以为受到了戏弄。
然而,她们又怎么知道,看似对此事漠不体贴的我,已经把那书签看了不止千遍,怎会不熟悉鱼的字体,又哪来的心情去戏弄她们?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一号楼。我有种预感,那个女孩儿就在我身边,而且一向在默默关注着我,她一定会出现。
大厅里,我看到一个女孩儿也在徜徉。她侧面对着我,但在墙上的大镜子里,我看到了她的脸。突然之间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原来就是前天那个要买我四本书的女孩儿。我怀揣着心事,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是把黑板上的字擦了,又重写了一遍。
正午的时候,我被兄弟们强行拉到了黑板前,那行秀气的字差点儿让我晕厥。
“Jay,我是鱼,送你的书签喜欢吗?那只胡蝶悦目吗?”
我立即用颤抖的手在下面复兴:“鱼,我知道你迟早会出现的,书签和胡蝶我都喜欢,能见你一面吗?”
这次写完后,老四发起我们不要离开,偷偷地躲在一边看到底谁是鱼。可我们在男厕所里待了两个小时,依然没人出现。我们迫不得已离开。
就这样算了吗?
一向等到晚上十点多钟,我第N次来看,黑板上才加了一行字:“Jay,据我所知,小黑板已经到期了吧?那么咱们的事也到此为止吧?希望你离校兴奋。鱼。” 这怎么行呢,就这样了吗?这算怎么回事?
在兄弟们三个一声胜过一声的感叹中,我已经拎起小黑板向治理室走去了。
既然到期了,那就去还吧。
敲开治理室的门,我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我把小黑板搁在侧面的墙上。我正想离开,突然之间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你就这样走了吗?”
我吃了一惊,转过身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个女孩儿,站在桌子旁边看着我安安静静地微笑。
“是你?”我说,“怎么,还想买那四本复习资料吗?”我已经感觉到什么,却只能选择这样的开场白。因为不管她是谁,除了这句话,我都无话可说。
“你说呢?”她仍然微微地笑着,淡淡地反问。
我已经确定她就是鱼了,却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天到晚都希望见到的人,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你也许不知道,管小黑板的阿姨是我妈。你也许更不知道,你刚来这所学校我就注意上了你,那时我才读高三,我天天下午来这儿打乒乓球,每次都能见到你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但我事先成绩并不好,是为了你我才开始努力的,最终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这所大学。但你不知道而且一定也想不到的是,我考上来以后就对你失去了以前那份微妙的感觉了,而现在,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把你放下了。”
听着她平淡的叙述,我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我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晚的篮球场,全然没有了白天的热闹与喧哗,安静得像个羞涩的少女,阴郁就像给它披上一件朦胧的黑纱。
我拉着她来到我常常打球的地方:“看,我大学四年一向都是在这个篮筐下打球的!”我抬起头来,仰望着已经破旧不堪的篮筐,追念着逝去的岁月,心中无限感慨。
在我的感染下,她也活泼起来,说:“我也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她拉起我的手,我们一路小跑,来到乒乓球场。
“看,这就是我常常打球的台子。喜欢你之前我在这儿打,喜欢你过后我也在这儿打,不喜欢你了我还在这儿打!”
她像绕口令似的,把我说得笑起来,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她的台子”和“我的篮筐”之间走来走去。相互回忆着大学的往事,直到很晚很晚。我一向没有问她的名字,因为我觉得没有需要。
那是我觉得大学四年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夜晚。照毕业照那天,她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穿着一身雪白的娃娃裙,蹦蹦跳跳的,挤到我身边要和我合影。
“从哪儿来的小丫头,挺漂亮的嘛!”一哥们儿说。 “找上门来的妹妹,不行啊!”我有点骄傲地说。
她听到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朝着我笑。
离校的前一天,我在治理室找到她,把我打了四年的篮球送给她,又送了她一顶鸭舌帽,她很高兴。
看着她如花的笑脸,我真想通知她,我是真的想让她当我的妹妹,也喜欢有她这样一个妹妹。
可我最终什么都没说。
2023-11-04 03: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