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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别人,和我喜欢你是有关系的

正文:

1.

  我和井琪是邻居,我们之间本该是青梅竹马这样的剧本,但是高中一开学,井琪直接略过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她喜欢了人家半年,有天就跑来向我坦白。我鼓励她:“那你去追呗。”

  井琪摇摇头:“我只想做他的一颗比邻星。”我差点吓哭,她这个人没啥缺点,就是平常说话七拐八绕,非要搞得很文艺。

  井琪喜欢的人叫沈烨。沈烨是个优等生,是平常学学数理化,闲时看看政史地,随口能冒出一句叔本华的人。井琪喜欢上人家就一发不可收拾,她不仅专情,而且变态。

  比方说井琪本来是个非常懒的人,平常恨不得用膝盖想问题,能让我帮她解决的事情绝不自己动手。而如今,她那份宝贵的闲心全数用在了更宝贵的沈烨身上。

  沈烨喜欢看书。井琪不好意思去问人家看的什么书,总是不经意地经过走道,顺便瞄一眼沈烨的课桌。常常只能模糊地瞥见封面,名字也看不清楚。周末的时候,这个变态就整天泡在书店,将和沈烨看的书长得像的全部拿来读一遍。

  语文老师常表扬井琪文学造诣极高,他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沈烨才功不可没。

  2.

  我问井琪暗恋是什么感觉,井琪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说:“伊朗诗人埃姆朗·萨罗希有一首诗叫《一千零一面镜子》。”我喝着汽水继续听她扯,“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

  我说:“说人话。”井琪说:“说不了人话,暗恋只能用诗来讲。”我赶紧又喝了口汽水冷静了一下,暗暗发誓此生绝不暗恋任何人。

  井琪喜欢沈烨到高二,还是没有半点行动。我猜她内心的小剧场已经把各种狗血的偶像剧演一千遍了,表面仍静如止水,和沈烨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

  一天,井琪来找我,说:“你知道我刚刚在书店看见谁了吗?”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沈烨。井琪点点头,我欢呼雀跃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爱的邂逅。”

  井琪说:“是,沈烨和莫如思,”顿了顿又说,“牵着手。”我倒吸一口凉气,拍拍井琪的肩膀,告诉她节哀顺变。莫如思和井琪是完全不相同的两种人,井琪有多安静,莫如思就有多活泼。

  “活泼可爱,开朗大方。”井琪失神地吃着一袋薯片,喃喃自语:“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女生。”

  我跟井琪说:“你的失误在于路线走错了,要不你也活泼一回?”

  井琪白了我一眼,说:“可行性为多少?”

  我抽走她手里的薯片回答:“零点零一。”

  然而我没想到,井琪还是很喜欢沈烨。她在日记本里写:“你喜欢别人,和我喜欢你并没有关系。”

  这是我不小心瞄到的,其实我想告诉井琪——有关系的。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本来就是一场漫长的失恋。你背着行囊默默地翻过了这座山丘,还会有下一座山丘,纵使山那头满树花开,你却永远走在翻山越岭的路上。

  这样的旅途那么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停下来休息一下呢?

  3.

  过了半年,沈烨和莫如思分手,我觉得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非要拉井琪去庆祝。

  井琪皱着眉头,说:“很奇怪,我也并没有很开心。”我问:“为什么?”她说:“大概沈烨分手,他并不会很开心。”我发誓我看见的爱情的光辉,全部来自于井琪这颗默默无闻地喜欢着沈烨的——比邻星。

  高中毕业时,全班人吃完散伙饭后一起奔向KTV。

  大家都很疯狂,男生们终于不用躲着抽烟,情侣们终于可以公开凑对,我怂恿井琪表白。井琪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说:“我去唱首歌吧。”然后点了一首《少女的祈祷》,我想着这什么玛丽苏歌名啊,还是粤语。

  井琪小心翼翼地拿着话筒,唱得格外认真:“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我的眼泪差点掉进酒杯,高中三年如黄粱梦一场,井琪有她不肯说的爱情、不肯说的原因和不肯说的伤心。

  坐在一边的沈烨却抬起头来,笑着说:“这歌我很喜欢,咱们一起唱吧!”井琪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对上一张幻想了一千遍的笑意盈盈的脸。

  沈烨拿过另一只话筒,说:“加我一个行吗?”井琪瞄我一眼,害羞地点点头,我竖起大拇指以示鼓励。

  他们唱:“然而天父并未体恤好人,到我睁开眼无明灯指引,我爱主,为何任我身边爱人,离弃了我下了车,你怎可答允?”

  唱完沈烨象征性地表扬了两句:“你唱歌还挺好听的嘛。”我觉得这姑娘肯定脸红了。

  4.

  九月大学开学,我和井琪又读了同一所大学。军训完大家晒得乌漆墨黑,残暴地迎来了“十佳歌手大赛”。

  井琪抿着嘴巴,睁大眼睛对我说:“沈烨说我唱歌还挺好听的。”我鼓励她:“那你去参加‘十佳歌手大赛’呗。”她又开始踟蹰不前,别说参加比赛了,就连上讲台读篇课文她都要紧张一个星期。

  我鼓励她:“沈烨都表扬你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屈就自己的才华!”井琪倍受鼓舞,跑去填了一张报名表。她问我选什么歌,我说:“就选那首拗口的粤语歌。”

  井琪初赛一路过关斩将,开心地非要请我吃火锅,我盛情难却。一盘毛肚下肚,我们说起了真心话。

  我说:“你还喜欢沈烨?”井琪的筷子僵在半空,说:“嗯。”我无语,低头继续吃。井琪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吗?我想成为沈烨喜欢的那种活泼可爱的女孩,只有零点零一的可能性也好。”

  我很奇怪,她这种人,哪怕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做一道题,也诚惶诚恐地害怕失误,竟然也甘愿相信这零点零一的概率。

  皇天不负有心人,井琪的成绩很好,拿了季军。于是,我又在这种能够写入历史的时刻鼓励井琪:“给沈烨打个电话吧,说你拿了十佳歌手。”井琪出乎意料地说:“好呀。”这次换我战战兢兢了,生怕她出什么岔子。

  电话接通了,她的眼泪却流了下来,把电话挂了。我诚惶诚恐地说:“什么情况?”“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没底气了。”我把她的电话抢来,拨通沈烨的号码说:“沈烨,是我。”井琪跳起来要抢走手机,我立刻说:“井琪喜欢你好久了。”

  “啊?”

  “井琪从高一那年开始你,一直喜欢到现在,如果没有世界末日的话,大概还会喜欢到很久以后。”沈烨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井琪不抢电话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哭,路过的人都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过确实挺对不起她的,人家憋了三年没告白,我给人家说穿了。

  接着井琪就开启了暴走模式,在校园里狂绕圈。走了三个小时,这姑娘也累了,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说:“沈烨刚刚说,他也喜欢你。”

  井琪惊诧地回头,她一定想说:“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我想,大抵她这样的女孩,从来都擅长自导自演一场暗恋的悲剧,不然为何从一开始立志只想做一颗比邻星?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个闪耀的太阳系因为有了她这颗星的陪伴,才有意义。

  曾经那个说着“我越是背过你,却越是看见你”的女孩,终于热泪盈眶地触摸到了爱情的模样。

  那一刻,我看见这世上的美好,全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5.

  爱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有些人像井琪,从来都安静地运转在自己的轨道上,有些人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他们却都差那么一点爱人的勇气,其实哪怕是零点零一的概率,也可能会成就“啊,他刚好也喜欢我”的结局。

  我觉得打出了那个电话的我非常伟大,我简直就是井琪人生中的一面锦旗。而我也早知道沈烨是喜欢井琪的,因为他和莫如思分手之后,老往井琪的座位瞄来瞄去,后来竟然对人品完美、毫无缺陷的我敌意满满。

  我想了一个高三都没想通,一到大学,视野开阔了,忽然就明白了—他就是喜欢井琪,不爽我和井琪走得近。

  而我也帮他们各自做了一桩好事,在祝他们百年好合之余,其实我还想说:“拜托大哥,别再对我敌意满满了,男女之间是有真友情的。”

2023-11-06 02: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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