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如果,一个人拿着手机钻进茶水间，一钻就是半个小时，还没带杯子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是恋爱了。
顾西看了眼桌子上被荧光笔重点标记出的日期“2月14情人节”，略带心痛地想。
而当她抬起头与刚好从茶水间出来的谢一四目相对时，这家伙竟然红光满面，眼角眉梢的喜意藏都藏不住,潺潺向外流淌。
顾西更加确定，他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恋爱了。
“我!不!要!”顾西心中蹦跶的小人发出一声哀嚎。
人家好歹还有个三振出局，轮到她却是恋爱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想到这里，顾西不由垂头丧气，手指在桌子上不住的画圈圈，好难过啊。
02
顾西喜欢谢一，从他正式入职的那天起，掐指一算也有两年了。不过喜欢他这件事儿，却只有顾西自己知晓，她不喜欢称这为“暗恋”，好像特别没有底气似的。顾西管它叫一见钟情，事实就是这样的。
她比谢一早一天入职，不过公司的员工迎新会是同一天开的。与他们一同入职的小伙伴共10个，除了顾西和谢一留在研发部以外，其他人大多去了销售或运营。迎新会的形式大同小异，不过是新人向大家介绍自己。职场小白们为了抓住这次亮相的机会，把自我介绍想得花样百出，最夸张的，还有人拿了个快板，边打竹板边介绍自己，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唯独轮到谢一这儿，逗比局面转换成了高冷画风，让人误以为空调开了冷风。那天他坐的很偏僻，怕大家听不见，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西原本在谢一的对角发呆，听到一声椅子摩擦过地面的尖锐声响，接着会议室的角落窜出了一棵“树”。
而棵树的性格是沉默的，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学校、专业和姓名，好像微风拂过，它轻轻地抖落下枝干一样，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坐下了。
但顾西分明看到好几个姑娘收回目光的同时，羞红了一张脸。还有人忍不住偷笑，急忙用喝茶水掩饰。她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她也是其中的一员，与别人不同的是，从那天起，只要谢一在，顾西的目光就像是粘在了他身上，用的还是强力胶，挪都挪不开。
想看他枝叶茁壮，想看他沐浴阳光，更想在他的枝干上筑巢安家，在每个清晨用歌声将他唤醒。想扑棱起一双翅膀，绕着他无时无刻的盘旋，更想得到他的回应。
想到了那么多，唯独遗漏掉一点。树的本质还是块木头。无论顾西如何暗示，他都不开窍的。
03
说来也巧，谢一与顾西竟是同校，只是就读专业不同，非要凑近乎也能叫声师兄妹，不过谢一本就生了张“生人勿进”的脸，偏偏个头高又气势逼人，胆儿小的都绕着他走，顾湘胆儿不小，但近情情怯，在他面前难免畏手畏脚，也就乖乖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一大学时学的是天体物理，偏偏顾西对物理的认知，勉强应付个会考还成，再深究就一问三不知了。自己理科不好，就卯足心思想找个理工男，缺啥补啥么，顾湘觉得自己对谢一最初的好感，就是从他说学“物理”专业开始的。
但如果你想靠近一个人，总要做出一些努力。比如说，为你们两个人创造一些共同话题。
那天迎新会一结束，顾西就到网上买了一堆物理科普，什么霍金的“时间简史”，什么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儿童科普本……
可惜顾西是典型的文科脑子，文科脑+理科知识=浆糊。
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儿在脑袋里连个弯都不转，横冲直撞地进来，又里倒歪斜地出去，人家好歹是雁过留痕，偏偏那些名词，无论看多少遍，只要睡一觉，绝对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雀斑《万有引力》上映时，顾西从网上抢先下了枪版来看，看到最后，只记得霍金抛弃他老婆和护工出轨了。她发微信给谢一，问他能不能给我解释些名词呀?
谢一过了好久才回，而且十分高冷就俩字“可以”。
就这么会儿功夫，好不容易记下的那些名词早忘了，顾西揪着头发十分狂躁，总不能和他抓着大科学家的私生活聊八卦吧，只好白白错失了这次机会。
04
谢一的专业知识算是理工男中的翘楚，在不解风情上也名列前茅，有时候顾西觉得他就是根修炼成精的棒槌，当初修炼光顾着炼就好皮囊，却在情商上瘸了腿儿。
有回他俩被安排在一个项目组，到外地出差一个月。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乐得顾西出发前一宿都没睡着觉，人家箱子空隙都放点吃的，顾湘塞进去一堆衣服，外加化妆品。恨不得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谢一面前开屏。
要知道，虽然他俩办公桌顶头，但谢一每天顶多抬两次头，一次是中午要出去吃饭，一次是下班。其他时候，抬头盯电脑，低头做验算，就是目不斜视，更不往对面看。
可怜了顾西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跟仙女儿似得，都快美上天了，谢一都没瞧上一眼，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这样也好，起码顾西偷看他时，不会被发现。
出差，意味着他俩之间将会发生更多单独接触的机会，沟通也会增多。
谢一声音特别好听，顾西总感觉他胸腔里藏了一把大提琴，每次谢一说话时，顾西都像个痴汉一样，恨不得拿支录音笔塞他嘴里，叫他只说给自己听，然后每天睡前循环播放，那就是吴亦凡入梦，顾西都不稀罕了。
谁叫他是谢一呢。
出差第一天，顾西绞尽脑汁想聊点工作之外的，比如说讲个笑话什么的，适度的幽默感会吸引人靠近。可平时格外话唠的顾西，一见到他就好像得了失语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也不受控制，他一看顾西，顾西脸就红。
人家都是声控、光控，自打遇见了谢一，顾西发现自己又开发出了个“眼神控”，咳咳，真是潜力无穷。
俩人就彼此沉默着，在别人的笑话里乐乐，都想不出该如何同对方自然搭讪。
一直到晚餐时间，顾西去洗手间，项目组的其他同事说先行一步去餐厅，顾西这边答应着，却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餐厅在哪里。急匆匆地跑出来，发现人都走没了。她打算下楼，却见着谢一站在楼梯的拐角，看到她出来，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顾西见他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容稍纵即逝，没来得及让她细细回味。
顾西见他手也湿漉漉的，大概同自己一样。便问他：“你知道餐厅在哪里吗?”
他点点头，好像怕顾西没看到又补上一句：“知道，我带你去”。
顾西个子不算矮，站在他身边却一下子找到了小鸟依人的感觉。她俩并行走了十多分钟，除了“左拐”、“还没到?”、“快到了”以外，尴尬得找不到其他话。
她想起朋友说的话，“顾西，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有姑娘和男生说话会脸红?你平时爽朗有什么用，真怕你这样子找不到男朋友”。
那时顾西感觉自己快炸掉了，好像耳朵直冲冲地往外冒白烟，幸亏是黑天看不到，不然路上行车见了她，都要来个急刹车。
那天的谢一也格外沉默，但顾西觉得他心情应该不错，好几次想要哼小曲儿，但没哼出几个音儿就紧忙闭嘴了。
哦……大概是那时候他就有女朋友了，一定是想到女朋友才格外开心。
吃过饭，办公的地方锁着门，其余几个同事趁着空闲去买水果，他俩被派留守，等公司来人开门。楼层的今天是一个超大的露台，因为在顶楼，夜风也格外强劲。顾西鼓足勇气问谢一要不要去露台站会儿，难得的他毫无迟疑的同意了。
顾西站在露台边朝下看，城市的霓虹灯火格外闪烁，车如流水马如龙。谢一站在她身侧，顾西的头发被风吹乱，带着洗发水的芳香。那是她的一点小心机，临出发前特意买了传说中的直男香味洗发水，以谢一和她的身高差，正好适合摸摸头。顾西心中的小鹿都快撞死了，好想被他摸摸头啊，摸摸头……
而谢一也若有所察，他身子向顾西靠近，越来越近，顾湘脑子嗡地一声，是该闭眼还是无辜地看着他呢，脑子不堪重负当即撂了挑子。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手摸到自己头顶……
完蛋了，脸又要炸开了。
谢一忽然对着顾西粲然一笑，好像黑夜里开着的车大灯，晃得顾西头晕目眩，羞怯的不得了，接着就见谢一伸手递到她眼前，用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顾西，你饭粒儿吃头上了……”
如果不是24层跳下去会死人，她当时绝对羞愤跳楼了。
05
顾西杵着下巴回忆这些时，谢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他轻轻地点了下她肩膀，他手指上好像带着电流，直通心脏，吓得顾西猛一哆嗦，妈蛋，少女怀春经得住这般意淫对象站眼前的惊吓吗?!
而他浑然不觉她内心的吐槽，只是说：“顾西，我今晚儿有约，你能帮我锁门关灯吗?”
顾西想：妈蛋，欺负单身狗情人节没有约会是吧，欺负我喜欢你，不会拒绝是吧。
她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心想都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平眉一挑……
“行啊，没问题。哈哈哈约了女朋友吧，记得明天请我吃饭哦”天啊，我都说了什么，顾西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千零一个巴掌。
谢一见她答应，也没说行还是不行，转身就走了。
喂!好歹也是一起出过差，熬过夜，面对面坐了两年对桌的同事喂，你这么冷漠好吗!顾西内心吐槽值满格。
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再一次走进茶水间，视野翻过小格挡，“不带杯子还上瘾了这人”。
06
“我刚才和她说话了，可我好紧张啊”谢一偷猫在茶水间，捂着手机听筒，做贼似的不时向外张望。
“嗯，她答应最后走了，你花买了是吧”得到确定的答复，谢一反倒更紧张了“不过，我偷看她朋友圈，哦……也不算偷看……别纠结这个了，她会不会觉得玫瑰太俗气了，要不你再帮我买点别的吧，呃……人民币叠花?这个好，现在来得及吗?”
谢一偷偷的探出半个脑袋，见顾西在那里盯着前方发呆，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他喜欢顾西三年了，确切的说从大四那年的欢送会开始，那年谢一大四，顾西大三，她作为小学妹负责接待大四毕业生代表发言。当时的代表是谢一上铺，他陪着去的，不过一直站在旁边。那时顾西比现在还爱害羞，动不动就脸红。谢一发现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不太习惯和男生说话，有时接待完了，还会自言自语地重演一遍刚才的对话。
谢一给顾西的评价就俩字“蠢萌”。
他和上铺打听了顾西的名字，但毕业季来得太过匆忙，他那时已经签了一家公司的offer，虽然挺喜欢小学妹，但一方是板上钉钉的前程，一方是他格外腼腆的性格，就这样错过了。
顾西来到这家公司，还是上铺哥们打电话给谢一时无意中透露的，谢一难得果敢，当天就递了辞呈，转投这家。照他的履历来讲其实是屈才了，但他像个傻小子似的，得知被录取，乐得一宿没睡着觉。
可谢一太害羞了，他觉得顾西那么活泼的小姑娘，是不会喜欢自己这种榆木疙瘩性格的，虽然坐在她对面，却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她发现自己在偷偷看他，只有去茶水间的时候，才会偷瞄几眼。
他发现顾西总是盯着他的位置放空，谢一想：她是想换位置吗?我那里难道朝阳?
反正一般人不会有的思路，在谢一这儿应有尽有。
有回他俩出差，吃过晚餐，顾西问他要不要去天台，谢一仗着自己个子高，面目表情剧烈变化不会被看到，他那天一直憋着笑，嘴巴用力的抿成一条直线。那晚的风十分醉人，带着阵阵洗发水的香气，他忽然想摸摸她的头，但觉得这样太轻薄了，如果顾西跳起来抽他可怎么办啊。
想着想着，想起来兜里有张擦过饭粒的纸，方才太紧张忘记扔了。难得在她面前脑子不当机一次，偷偷拈了个饭粒，然后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顾西反应很大，吓得他有些后悔，但事到如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那个……顾西，你饭粒儿吃头上了”。
黑暗中他没看清顾西的表情，因为她把脸捂住了，但谢一想，她兴许是脸红了。
07
公司的人走的差不多了，顾西外表伪装坚强，内心崩溃流泪。一想到谢一正在和别的女人约会，她就心如刀割。顾西想：我在这里干嘛啊?我不是该冲到谢一面前，和那个女人决一死战吗?
啪嗒一声，总闸被关掉，原本灯火通明的公司一下子归于黑暗。
顾西失落，她要是有决一死战的勇气，还至于喜欢人家两天，还拖到现在?但凡她再勇敢一点，早就过上，饭在锅里，棒槌在床上的幸福生活了
她正要锁门，发现门外的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阴影，哎?好像还有玫瑰的味道……
抬起头，只见谢一举着一大捧玫瑰，十分紧张的站在门边。从他懵逼的表情来看，这大概不是他预想的暴露情形。
但犹豫了半天，谢一还是一咬牙说出那句话“顾西，我……我可以约你吗?”
那一瞬间，顾西好像看到自己栖息在那棵枝叶招展的大树上，还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2023-11-06 02:1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