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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中考结束，关悦没有考上高中，这让一家人不知所措。
关悦从小就聪明伶俐，三岁时，就会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口算，并且算得又快又好；一首古诗教一遍就能背诵下来。上小学时，次次考试总分都是年级第一。没想到上了初中以后，他迷上了电子游戏，眼看着学习成绩下滑，老师悉心教诲，家长苦口婆心，他表面答应，转眼还是我行我素。
现在关悦有三条路可走：打工、复读、上技校。打工年龄小，走不通；复读倒是可行，可是，他要是还和原来一样不改恶习，还是白浪费时间；凭他的智商，读技校家长又有些不甘心。
关悦的爷爷关严是退休教师，他的学生在本市高中当教师的也不少。他决定去找自己的学生，看能不能帮上忙。
关严来到本市声誉最高的一中，找到过去的学生、一中校长说明来意。
校长听了关老师对孙子的介绍，觉得关悦就如一块璞玉，加以雕琢，还是个可塑之才，就答应让关悦参加一中的平行班摸底考试。
在全家的逼迫下，关悦也意识到了前景不妙，狠下心复习了两周，考试成绩过了择校生的线，顺利被一中录取。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玩了一晚上电子游戏，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的关悦，被妈妈喊起来吃午饭。他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拿着刚刚用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手机，要求妈妈再买一款新手机给他。
关严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妈妈向关悦眨了一下眼，示意他闭嘴，以免爷爷听到又要唠叨。
关悦从小学就用手机，到现在手机换了十多部。爷爷是一直极力反对孩子上学带手机的。可是，儿子一家三口统一战线，说他思想陈旧，跟不上形势。现在高科技更新换代太快，为什么不让孩子从小就跟上时代的发展？况且，孩子带着手机才便于联系，否则多担心啊！
“换！要买就买最好的。”爷爷放下手中的报纸，突然发话了。他的态度让关悦和妈妈颇感诧异，这转变也太大了吧？爷爷不但破天荒没反对孙子买手机，还建议买最好的。关悦第一次觉得爷爷善解人意，可亲至极。他扑过去，拉着爷爷的手说：“爷爷真好！您老终于开窍了。”
妈妈拿过手机看了看，说：“这部手机花了五千多，才用了几天呀？还簇新簇新的呢，弃之不用实在可惜。要不暂时先用着，过些日子再买？”
关悦立刻噘起了嘴：“连爷爷都支持，你又来了。小气鬼！你希望我一进校门就被同学看轻？要是一开始就被人比下去，丢的也是你们的脸。”
一句话戳到了妈妈的软肋，人活一世，脸面最重要。她丈夫关虎是本市房地产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给儿子买一款好点儿的手机，还不是毛毛雨？于是连忙说：“好，换，换！”
关悦如愿以偿，带着八千多的新手机，走进了高中大门，被分进了“平行班”，班主任是优秀教师丁云龙。
据说丁云龙教学有方，历届所教的班级高考录取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进了他的班，就相当于一条腿迈进了大学的门槛，所以这一年，学校安排他来带成绩差些的“平行班”。
一个月后的一个中午，关家人正在吃午饭，关悦突然回来了。他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言不发。
关悦住校，按规定一星期回家一次，可是这一天是周四。难道临走时带的一千元生活费才四天就花完了？
妈妈问道：“儿子，这是怎么了？”
“气死我了！手机被老师摔坏了。”关悦没好气地说。
爸爸关虎皱着眉头，放下筷子，瞪着儿子问道：“你上课又玩手机了？”
关悦说：“没玩！我感觉快放学了，就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同桌看到我的手机，馋得不得了，非要拿过去看看。结果被老师发现了……”
妈妈嚷嚷道：“看看，这叫什么事？这老师也忒简单粗暴了！学生有错，教育教育不就完了？这可是新手机啊，怎么能随手就摔？”
爷爷咽下一口饭菜，漫不经心地说：“一定是老师不小心没拿住掉在地上了。”
“不是，老师是故意的。他还说，以后谁要是再把手机拿到课堂上，就这样直接摔碎。”关悦大声道。
妈妈越听越上火：“这老师忒没数了，拿我儿子开刀，杀鸡儆猴啊。他怎么不打听打听，关悦是谁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摔的是家长的脸！都什么年代了，还敢这么嚣张。我去找校长……”
关虎说：“也许老师不知道咱孩子的底细。难道校长没对他说？”
“知道了又怎么样？知道了更该摔！”爷爷说，“孩子都让你们惯坏了，严师出高徒！学生上课玩手机，成何体统？那个手机，就不该给他买。”
听着爷爷的话，关悦感觉很别扭，脱口反驳道：“爷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当初你不是也提议给我买最好的吗？”
关严冷笑一声：“我说这手机不能买，你们有人听我的吗？你要是好好学习，换部新手机也就罢了；要是玩物丧志，坏了规矩，自有老师管教。怎么样？撞到南墙还不知道回头？”
“回头？回什么头？我看看手机犯什么罪了？老师这是欺负人！我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这个班，这个学校，我是没法再待了。赶紧给我转学！”关悦气急败坏地嚷嚷道。
“不行！不能由着你胡来。”关严立刻阻止，“老师严格管教学生有什么错？过去皇太子有错还要被老师罚跪。咱上学是为谁？谁要去难为老师，我就跟谁急。就是断绝亲情关系，我也要行使一个老教师的权利……”
妈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说：“是不是没给老师送礼，他故意整咱们？”她把脸转向丈夫：“赶紧给老师送个两万三万的。一来表示咱大度，不与他的过激行为计较，二来买个人情，让他转变一下对关悦的态度，额外照顾一下咱的孩子……”
儿媳的话还没说完，关严就拉下脸来，说：“快别糟蹋老师了！我当了一辈子老师，收过谁一分钱的礼？亏待过谁？”
“您是老师，自然向着老师说话，可人和人能一样吗？”儿媳妇辩解。
“我帮理不帮亲。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只是师道尊严，也是告诫老师像父亲一样对待每一个学生。”关严说完这句话，回忆起了自己上学时的经历……
关严自幼丧父，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身体不好，经济又紧张，家中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初一的时候，在一个大雪天，关严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单衣去上学。老师看他冻得瑟瑟发抖，问他为啥不穿棉衣？他怕人家笑话，就撒谎说：“俺娘说棉衣留着过年穿。”
老师自然不信，下课后去家访，看到关家穷得几乎揭不开锅，母亲又卧病在床，哪里有什么棉衣？老师二话没说，回家拿了准备找媳妇定亲用的布票和钱，到供销社买了棉花和布送到了关家。
要知道，当时老师的工资也很低呀。这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吗？
听了公公对往事的回忆，儿媳妇还是不服气地说：“过去的老皇历，现在看不得了。”
“不管是老皇历还是新皇历，我就坚决不同意你们的观点。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这才是关键所在……”
关虎两口子也不是糊涂人，感觉父亲的话没有错。
关悦见没了指望，只好乖乖地回了学校，可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想尽办法来抓老师的小辫子，报手机被摔的“仇”。
他想：是人都有短处。丁老师书教得好，不一定其他方面都好，只要让我抓住一点儿，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从此，关悦就像一个侦探，确切地说更像一个小偷，一有时间，就去盯老师的梢。不管是课间还是三餐饭时，就连丁老师上厕所，他都不肯放过。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没有发现丁老师违纪的蛛丝马迹。
这天午饭后，徐浩同学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关悦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调出录视频功能，准备一旦发现什么，立刻拍下。
办公室的门是闭着的，隔着门窗玻璃，他看到徐浩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丁老师。丁老师接过卡后，一边和徐浩说着话，顺手把卡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关悦没听清，但是，他断定，徐浩这是向老师行贿，他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很快，徐浩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了。关悦打开手机录音键，紧跟了上去，拍了徐浩的肩膀一把，先发制人，说：“徐浩，你给老师送了多少钱？”
徐浩说：“你胡说什么？”
“刚才你不是送给丁老师一张银行卡吗？有什么好怕人的？”关悦冷笑道。
徐浩说：“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是老师的银行卡。”
“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老师的银行卡怎么会在你手里？”
徐浩犹豫了一下，眼圈红了。
前些日子，徐浩的父亲被医院查出肝癌，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家中本来就没有积蓄，亲戚朋友借了个遍，还差将近三万。
就在一家人求借无门着急上火时，老师前来家访，得知这一情况，当即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三万块钱，让家人拿去交手术费。丁老师还一再安慰徐浩父母，还钱的事不要急，等徐浩以后有能力赚钱了再还也不迟。徐浩父亲的手术做得很成功，现已经出院，正在康复中，徐家接受了单位的救助，最难的时候终于熬过去了。
说到这里，徐浩抑制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关悦听得目瞪口呆。他想起了爷爷讲的那个关于棉衣的故事，今天，又一次让他真正见识了老师品质的高尚……
从此后，关悦就像变了个人，把手机放在家里，一心一意努力学习。
浪子回头金不换，三年后，关悦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关家挑选本市最好的饭庄办答谢宴，答谢三年来老师对关悦的辛勤培育之情。
关悦端起酒杯，走到班主任丁云龙的面前，深情说：“老师，非常感谢您当初当机立断，摔坏了我的手机……”
丁老师站起来，端起酒杯，语重心长地说：“关悦，衷心祝贺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老师因为你而骄傲！说起摔手机的事情，惭愧啊。要不是你的爷爷、我的老师授权于我，即使我脾气再莽撞，也不能轻易造次。”
关严也端起酒杯，走向曾经的学生：“来，云龙，为咱师生二人的成功干杯！”二人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师生俩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当初关悦没考上高中，是一中收下了关悦，此事在他心里没有引起任何波动，新买的手机没几天，又要换新的，可见，他的心根本不在学习上。再不采取果断措施，这孩子就彻底毁了。
关严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个破釜沉舟的法子，先鼓动关悦买最好的手机，背地里却找到自己的学生丁云龙，如此这般交代一番。手机越贵，摔坏时起到的作用越大，还能教育其他同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关严事先写好一份授权协议书，盖上私章，交给丁云龙，表明此事产生的所有后果，都由关严一人承担，与老师无关……
2023-11-06 06: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