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这是一只有故事的鸡。黑头黑爪,黑冠黑羽,如一团黑炭,看去就是个加强版的乌鸦。
某天,这只养在狗笼的鸡不翼而飞。带班女人便扯开嗓子在生活区来回叫骂,谁吃了她的鸡,黑心黑肺黑肚肠,烂心烂肺烂肚肠,总之,别想有副好下水。这是张毒嘴,骂得乏了,便怂恿男人报警。
带班的说:“为一只鸡报警,小题大做了。”
“你说什么?”她顿时横眉立目,“老娘气得肺都快炸了,你竟说这样的轻巧话。”
男人拗不过她,便打了110。烧两壶水的工夫,警车就到了。“谁家被偷了一窝鸡?”
带班的急忙迎上来:“是我家,是我家。”
“不是说的一窝鸡吗,这窝忒小了点吧。”瞅着狗笼,一位警察说。
“不止窝小,窝里只有一只鸡。”带班怯生生地竖起食指。女人白了他一眼:“我这窝鸡就一只不成啊,谁规定多少只才能算一窝呢?”
“好吧,做个笔录。”警察又问,“你们有得罪人的地方没有?”
“没有。”带班老婆回答得干脆,“工地上那帮孙子眼红俺这只鸡,便要设法弄了去吃。”
“噢,你这么肯定,有证据吗?”
“他们说俺扣了伙食费,曾发狠要吃了这只鸡,还说这鸡是他们拿剩饭喂大的。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到底作了多少饭菜。”
“警官,咱这是想问鸡的事,没想问人。”带班开始在心里千百遍地骂,骂偷鸡的贼,更骂自家的事儿妈。
“你有话说,那就问你。有人举报你的工程质量存在问题,你是施工负责人,本打算同相关部门一块来的,恰巧就接到这个报警电话。”
“胡说八道,我们这个重件码头是通过正常程序中的标,从设计施工到工程监理,全程把控,怎么可能有问题。”
带班的语塞,人一激动脑子就不好使。
老曹是金坛人,数学好,会算账。老曹是如何拿下这几千万的大单的,他不懂,但图纸他总是识得的,作为资深带班,他瞄一眼就知道有猫腻,便偷着复印一份施工记录。
警车走了,扬起的尘土中,他成了一尊泥塑。自己不就是那个偷鸡的贼么。他手下有能人,处心积虑地把这个事捅出去,绝不是因为狗屁伙食费。
“都是那只该死的鸡,当初抓回来我就说全身乌黑像只乌鸦,叫你扔了,死活不听,没吃着还惹了祸事。”女人唠叨着。
他点燃一支烟,想,人终是要积些德行的。那只鸡,只是个道具。
他找到了老曹:“曹总,那事可能要犯。”
“你甭操那心,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都在一根绳上拴着。我最恨内鬼,听说是你的人把这事敞出去的。”老曹把抽了半截的“华子”揉碎。
带班打个寒战,像冬夜里撒了泡尿。老曹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利益是老曹最为看中的,谁短他的财路,他就断谁的生路!权衡再三,带班把那本施工记录交了上去。老曹他们便翻了车,这是个窝案,从发标到监理,从供料到施工,环环相扣,步步惊心,整个工程就像那只失踪了的鸡,是一黑到底。
警车又来了,失鸡案告破。“偷鸡贼”投案自首,他是谁,交待了什么,作案动机又是什么,警察没说。
生活区倒是热闹起来。那晚上,他们集体吃鸡,差点把镇上卤菜店的烧鸡、烤鸡、扒鸡买断了货。
2023-11-06 06:05: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