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哒哒哒——嗡嗡嗡——”
一阵划破清晨寂静的汽车发动声,像电子闹钟一样准时,每周末早上六点钟,洋女婿准时出门,不知去向。
我忍无可忍,使劲儿敲了敲女儿的房门。
“仙儿,昨晚说好的,今天中午咱们全家吃个团圆饭,给我送行,他怎么又走了?每个周末都是这样,天不亮就走,傍晚回来,看着筋疲力尽,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哇——”托尼被我的砸门声惊醒。他的哭声,像极了襁褓中的仙儿,又夹杂了一点土澳的神韵,余音袅袅中有澳洲喜鹊的欢快清脆、吸蜜鸟的吵闹、笑翠鸟的狂傲。
“我不知道。”仙儿对我打断托尼美梦的行径忍无可忍,“我16岁被你们送出国,糊里糊涂自己长大,不知不觉有了孩子,你现在倒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她和小托尼嘟嘟囔囔,一唱一和,渐渐没了声息。
面对女儿的反应,我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坐回客厅的旧沙发上。
一架客机从屋顶上方“隆隆”飞过,能够清楚地看到机尾鲜红的袋鼠图标。因为疫情,澳洲封关,已经半年不见它的踪迹。滚滚雷声卷席着乌云由头顶飘过去了,忽忽悠悠飘向城南机场方向。我默默祷告,晚上千万不要打雷下雨。
“爸,您自己磨叨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仙儿抱着托尼,站到我背后。她们娘俩睡足了,眼睛倍儿亮,精气神十足:“刚才我睡得糊里糊涂,如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天下哪有爸爸和自己亲闺女斤斤计较的?住了这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你不容易。别埋怨你妈,知道你要生孩子,她死乞白赖抢着要来,机票都买好了。可人算不如天算,老黄——她现在的丈夫,刚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又突然中风。咱们家的人都心善,你妈不忍心把老黄扔给护工,才跟我商量……”
“您放心,我不怪她,人有的时候没得选。”
“你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陪着你,这么小心地伺候过你,这么亲近地陪着小外孙,这趟值了。”
“让姥爷再抱抱,晚上姥爷就回中国喽!”仙儿把托尼递到我面前,用孩子挡住噙满泪水的双眼。我也趁势接过孩子,挡住我的脸。片刻,我正要掏出裤子口袋里的银行卡,外面响起“嗡嗡嗡”的汽车声。
斯蒂夫手捧一束鲜花,一脸兴奋地闯进来,莫名其妙地上前拥抱我,连鬓络腮胡在仙儿的脸上乱蹭,口中念念有词。接着,郑重其事地右腿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钻戒。
托尼似乎很喜欢这个新玩具,大眼睛瞪得溜圆,伸手试图抓住,像是捞到救命稻草。
仙儿落泪了:“斯蒂夫为了在你离开前攒够买戒指的钱,周末跑去建筑工地当力巴。现在正式向我求婚,好让你走得放心。他说,他们意大利人和咱们中国人一样重视家庭,他和我是认真的……”
我毫不犹豫掏出银行卡,放在仙儿手上:“一字不落地告诉我姑爷。这是我和你妈给你们的结婚礼物。最好做首付,买个房子。咱中国人喜欢买房置地,这样过日子心里踏实。等疫情过去,回国来给你们补办一个中式婚礼。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我现在就去煮饺子,顺便掂配几个菜,我要和姑爷好好喝几杯。”
2023-11-06 06: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