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赣南圳下村。
远远近近的枪炮声渐渐稀落了,山坡上,大片松林被炮弹炸得七零八落,地面的松针、茅草燃着熊熊火焰。伤员的呻吟声,到处横飞的血肉和断肢残臂,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证实着残酷的战斗还未结束。
曾大春害怕得发抖,牙齿忍不住咯咯作响。他昨天刚刚入伍,今天就迎来一场恶战。要不是军令如山,真想屁股一抬,摸下山去。毕竟,人的命只有一条,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曾大春,伤着没?”伍大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沿着壕沟爬到曾大春身边,关切地问。
曾大春咬紧牙关,摇摇头。他死要面子,担心一张口,伍大姐听到他牙齿打架的声音。
“第一次参加战斗,怕不怕?”
曾大春又摇摇头,两眼目视前方,他有些心虚,不敢正视伍大姐的眼睛。
这时,张排长匍匐过来,对伍大姐说:“大春不怂,刚才我俩撂倒了七八个白狗子。”
“好样的。”伍大姐帮大春正了正戴得有些歪的红军帽,“白狗子马上又要进攻了,隐蔽好自己,瞅准机会狠狠打击敌人。”
“是。”曾大春使劲点头。伍大姐的鼓励像阵暖风,吹散了他内心的阴霾,让他充满力量。
攻击他们的是国民党军刘士毅的两个团。
1929年1月,朱德和毛泽东率红四军主力离开井冈山向赣南转移,途经江西寻乌时,圳下村成了红四军指挥部临时驻地。2月2日临晨,指挥部突然被尾随而来的国民党军刘士毅部包围,形势非常危急,警卫营立即投入战斗,沉睡的村庄刹那间枪声大作。为了掩护朱德和毛泽东、陈毅等人安全突围,伍大姐急中生智,率警卫一连夺取了后山制高点攻击敌人,将火力引向自己。
“轰、轰——”沉闷的迫击炮声,拉开了新一轮鏖战的序幕。
山下的敌人进攻了,阵地前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守在前沿的伍大姐他们开始了猛烈的还击。
曾大春略微抬头看了看山下,一颗子弹便擦着头发飞了过来。“好悬!”曾大春忙把头低了下去。他看到了,山下都是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敌人,他们躬着腰,不要命地往山上冲。
曾大春举起枪,瞄准了一颗山下晃动的人头,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叭——”,只见那个家伙便一个“狗吃屎”栽了下去。
来吧,白狗子!曾大春激动得浑身发抖。退膛,上弹,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又瞄准一个敌人,扣动扳机。
正杀得痛快淋漓的时候,突然传来伍大姐的命令。命令是张排长传达过来的:“曾大春,你立刻下山,去报告朱军长,往东突围。”
“不行,我一走,人不是更少了吗?”想起牺牲的战友,曾大春红了眼。
排长大吼一声:“少废话,执行命令!马上下山!”
曾大春不得不向山顶跑,边跑边回过头喊:“排长,你们保重啊!”
翻过山顶,枪炮声似乎变得有些遥远了。
曾大春是山里的猎户,一草一木他都熟悉。他找了条偏僻的小路下山。跑啊,跑啊,曾大春拿出发狠的劲头,在崎岖的山路上朝着村子方向拼命跑。鞋跑丢了,裤子被荆棘撕扯破了,胳膊上、腿肚子上被锯齿一样锋利的茅草划出了一道道血口子,他顾不上疼痛,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然后返回阵地打白狗子。
拐个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曾大春被红军的警戒哨截住了,几个战士举枪对着他,大声喝:“站住,干什么的?”
曾大春一下软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歇斯底里狂吼着:“快,快报告朱军长,我有重要情况!”
朱德听完曾大春的报告,果断地对警卫员说:“传令各部,往东突围!”
曾大春口干舌燥,顾不上喝水,心急火燎地说:“首长,快去救伍大姐吧,她被白狗子包围了。”
朱德迟疑了一下。警卫员说:“来不及了,指挥部得马上转移。”
曾大春急了:“都说红军队伍官兵平等,战友亲如兄弟姐妹,说得好听!伍大姐真的是你亲人,会丢下她不管吗?你们不救,我一个人救!”说完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的脚底板早已磨得血肉模糊了。
朱德脸色一沉,大喊:“截住他!”
危急关头,毛泽东、朱德沉着指挥战斗,率红四军指战员往东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成功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半个月后,曾大春惊闻伍大姐在圳下村中弹被俘,于2月12日在赣州英勇就义的噩耗,悲痛不已。他一头撞进朱德的指挥室,看见朱德手里捧着伍大姐的照片,面容沉痛,大颗大颗的泪水涌出眼眶,砸在地上啪嗒有声。
曾大春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警卫员阻止了他,悄声告诉他,伍大姐正是朱军长的妻子伍若兰。
曾大春惊呆了,像根木桩杵在地上,这情况他万万没想到!泪水,一下子模糊了他的双眼。
(后记:伍若兰牺牲时年仅26岁,在她战斗过的赣南寻乌,有一种兰花,人们唤为井冈兰。1962年,朱德委员长来到赣南革命老区,在伍若兰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挖走了一棵怒放的井冈兰。)
点评:
小说是一篇纪实性的作品,从一个新战士的视角,写出了伟大的革命家朱德和他的妻子的英勇不屈、大义凛然,让我们再一次受到革命英雄主义教育,坚定把革命坚持到底的信念。小说写得大气磅礴。
2023-11-06 06:2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