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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像纸片一样

正文:

对于善良的人来说,幸福就像花儿一样绽放!但对利欲熏心的人来说,幸福就像纸片一样,一撕就碎。

守住这600万,等着我!

8月16号早晨5点刚过,周进军就起床了。他悄悄地吻了一下女友蒋文丽秀美的腮帮,蹑手蹑脚地收拾利索,就出了门。

三年前,周进军从部队复员后,来到江北市打工,原来在一个小区做保安。小区是个高档住宅区,出入的不是大官就是大款,随便拎一个业主,他们一天的生活费都比周进军一个月的收入高。为此,周进军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常常妄想,有一天能像这些人一样生活。但奢望总是虚幻的,周进军看不到希望的影子,他当保安的收入,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不过在此期间,周进军结识了小区洗脚屋的打工妹蒋文丽。

蒋文丽和周进军同龄,她身材窈窕,面目清秀,还是个高中毕业生。本来,蒋文丽可以找到一个更优秀的男人,但周进军的父亲在老家是村支书,家境比较好。当周进军的父亲决定给他们10万块钱在城里安家时,一直半推半就的蒋文丽终于铁了心和周进军确定了关系。现在,那10万块钱就揣在蒋文丽的兜里呢。

和蒋文丽确定关系后,周进军跳槽到了江北市金融押解公司,做了一名押解员。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周进军拿到了上岗证,8月16号这天,就是他上班的第一天。

大约半个小时后,周进军来到公司指定的江北市建设银行。他穿上制服,配上武器,目睹着工作人员将两个保险柜抬到运钞车上。

负责这次押运的洪主任说,保险柜里装了600万的现金,他们必须在储蓄所开门前,把钱运到。全体押解人员一定要提高警惕,确保万无一失。随后,洪主任叫周进军和另外一个名叫小崔的押解员上了车。

从城南的建设银行到城北的储蓄所,要经过一道盘山公路。运钞车驶到这条路段时,远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

盘山公路上车辆稀少,更不见行人。头天晚上,江北市下了一场暴雨,雨后初晴,小山上荡漾着清爽的晨气。那甜丝丝的气息从运钞车上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来,很是令人舒爽。

一车人轻松地谈笑着,他们没有想到,灾难悄悄地降临了。

运钞车行驶到盘山公路15公里处时,忽然从山上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周进军闻声望去,只见山坡上,一股巨龙般的泥石流,正裹着几块巨大的山石向下滚来。

“不好!有泥石流!”周进军大叫一声。众人也看到了头上面的景象,知道危险降临,但没等到他们有所反应,泥石流裹挟着巨石已从天而降,瞬间,运钞车被泥石覆盖,接着,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拎起运钞车,再狠狠地一抛,运钞车随着泥石流向公路旁的悬崖滚去。周进军毕竟在部队里锻炼过,就在运钞车向山崖坠落的一刹那间,他下意识地蜷起身体,紧卧在车厢底部,双手紧紧抓住一个把手。

一阵冲天的巨响后,周进军失去了知觉……

过了一会儿,周进军苏醒过来,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向周围看去。小崔躺在他的身边,脑浆迸裂,周进军颤抖着将手伸到小崔的鼻子底下,试了一下,小崔已经没有了呼吸。再撒眼望去,随行的两个工作人员和司机也浑身是血,横七竖八地躺在扭曲的车厢里。周进军咬牙站起身,一一来到几个人的身边,一试探,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呼吸。

周进军嚎啕大哭,他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求救。可就在这时,周进军看见歪倒在车厢里的那两个保险柜,又看见洪主任裤腰带上挂着保险柜的钥匙。周进军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一个让他自己也惊讶的念头在心里长出来: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死了,如果自己打开保险柜,将这笔钱占为己有,岂不是死无对证?老天爷啊,难道这是你给我的一次暴富的机会?

周进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揣上这笔巨款逃走,警方很容易判断出是他携款逃跑。必须找另外一个靠得住的人背走这600万。

对,就这么办!周进军屏住呼吸,拨通了蒋文丽的电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文丽,赶快下楼,打车来盘山公路,切记在14公里处下车,再往前跑大约一公里的路程,往下看,有个小悬崖,赶紧以最快速度赶到这里!”

蒋文丽不知所以然,漫不经心地说:“进军,你神经病啊,一大清早的,让我去哪儿啊?”

周进军说:“文丽,别问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做!要快!对了,一定要带上两个大旅行袋!”

蒋文丽疑惑地问:“干吗?旅游啊?”

“装钱!”周进军的身体里忽然就有了力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文丽,我们发财了,我们发财了!我们有600万啦!”

等蒋文丽终于搞清楚状况,便飞奔下楼,打车直往盘山公路14公里处……

大约半个小时后,蒋文丽和周进军会合。当她看见现场时,吓呆了。周进军强忍着伤痛,指导蒋文丽取下洪主任裤袋上的钥匙,打开保险柜。

一沓沓崭新的百元大钞躺在保险柜里!蒋文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周进军吃力地说:“文丽,快把钱装进旅行袋里,赶紧离开现场。你要记住,暂时不要动这些钱,等我回去后处理。”

蒋文丽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手忙脚乱地将那些钱转移到两只大旅行袋里,装完后,蒋文丽关切地问:“进军,你伤势重吗?能不能支撑住!”

周进军咧咧嘴,微笑着说:“没事没事,老天爷给我们这么多钱,我怎么忍心离开这个世界?文丽,你就放心吧,两天后,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现在你快走吧!守住这600万,等着我!”

蒋文丽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现场。

估摸蒋文丽走远了,周进军又掏出手机,拨了几个电话,然后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救援人员的到来……

死了也要找到你

周进军的求救电话拨出后不久,救援人员很快赶到了现场。一时间,警笛刺耳,警灯闪烁,穿制服和穿白大褂的人忙作一团。一群人处理好现场,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周进军住进了医院。

周进军的伤势并不重,只是受了点外伤,经过两天的治疗,就能出院了。而此时,对于这次事故的鉴定结论和处理意见也下来了:小崔洪主任等四人属于因公殉职,死者家属各获10万元赔偿;周进军因公负伤,也获得了3万块钱的赔偿。对于那丢失的600万现金,警方判断是另外一个当事人碰巧在事发现场,顺手牵羊拿走了巨款。警方正寻找线索,全力侦破此案。

拿到赔偿金后,周进军高兴得想要飞起来,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啊!有了这六百多万,自己从此就可以改变人生了!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这一张张名叫钞票的纸片堆积起来的!

周进军已经开始计划未来了:等风声过后,他要和蒋文丽转移到另外一个城市,开个小公司,把钱洗干净,然后光明正大地享用这600万。

找到一个僻静处,周进军赶紧拿出手机。之前在医院里,周进军一直不敢跟蒋文丽联系。拨打蒋文丽的电话后,手机里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停机”的提示。周进军心里一凉,再次拨打,还是那个提示。周进军不敢多想,打车回到出租屋,一口气冲到屋里,看见的是一片狼藉景象:出租屋里不见蒋文丽的人影,更不见他这两天魂牵梦绕的那两只旅行袋;不仅如此,家里的现金、细软、存折、银行卡全部不见了!

周进军身上的冷汗冒个不停。难道蒋文丽带上家里的财物,带上那600万巨款和他玩起了失踪?

周进军不愿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他飞奔下楼,来到蒋文丽所在的洗脚屋,才知道,蒋文丽果真人间蒸发——她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周进军的腿肚子打起了哆嗦,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了:蒋文丽跑了!

周进军提醒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眼睁睁地丢掉这到手的600万,就是死也要找到蒋文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蒋文丽拿到钱,不可能独自一个人躲起来,她一定会把她妈妈接到身边。周进军曾经去过蒋文丽的老家,见过蒋文丽的妈妈兰婶。蒋文丽10岁时,她爸爸就因病去世了。兰婶守寡十几年,把蒋文丽抚养成人。蒋文丽对妈妈的感情很深。现在,蒋文丽有了600万,一定不会丢下妈妈不管。对!赶快赶到蒋文丽的老家去,探个究竟。

想到这里,周进军当即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200公里之外蒋文丽老家——古龙镇牛头村。

三个小时后,出租车到达古龙镇。牛头村离镇上还有十多里的山路,周进军只好放弃出租车,步行赶到牛头村。

当满身大汗的周进军来到牛头村时,已近黄昏。和中国所有偏僻的农村一样,牛头村的年轻人大都到城里打工了,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远远地望着蒋文丽家的几间破屋,周进军祈祷着,能在屋里将蒋文丽堵个正着。即便抓不到蒋文丽,如果能将兰婶控制住也行,因为周进军相信,蒋文丽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兰婶的面前。

来到蒋文丽家的老屋前,周进军看见门已经上了锁,他的心“扑通”一沉。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屋里没有一丝动静。情急之下,周进军一脚踹过去,门板散了,周进军冲进去,屋里黑乎乎的,不见半条人影。周进军像个没头的蚂蚱,扭头蹿到门外,看见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连忙拦住问:“大妈,您知道兰婶去哪里了吗?”

老太太说:“兰婶家里没人了。大前天一大早,我去她家串门,就看见门上了锁。这个兰婶也真是,出远门也不给左右邻居打个招呼。”

毫无疑问,兰婶是被蒋文丽偷偷接走了,她要带着老妈躲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享受那600万带给她们的好日子。

看见周进军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不说话,老太太问:“小伙子,你找兰婶有事吗?要不你留个话,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告诉她。”

周进军苦笑一声,嘀咕道,兰婶躲到天边去了,哪里还会回来。老太太听了,跟上说:“兰婶怎么会不回来?她就是到了天边也要回来!”

周进军心里暗喜,抬起头,问为什么。老太太说:“我可不想被人家骂乱嚼舌头,你要想弄清楚,去问老根。”

“大妈,老根是谁?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周进军抓住老太太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老太太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破屋说:“喏,老根就住在那家,你自己去问吧!”

周进军转身往老根家跑,老太太在后面喊道:“小伙子,别着急,你现时去也找不到老根,他到镇上等兰婶去了,天黑才回来。你就在兰婶家等他,这几天晚上,老根每天都蹲在兰婶家墙根等她回家呢。”

周进军听罢,折回头,回到兰婶家里。他坐在那里,抽着烟,想着对策。

天黑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兰婶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兰花,是你回来了吗?”话音刚落,冲进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当他看清屋里的人不是兰婶时,疑惑地问:“你是谁?怎么在兰花家里?”

周进军猜测,这个人就是老根,他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他说,他叫高志强,和蒋文丽是朋友。蒋文丽将兰婶带到城里过日子去了,临走前,把这个屋子卖给了他,他现在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了。

老根愣着一双牛眼说:“兰花到城里了?她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周进军说:“娘俩走得急,没顾得告诉你吧。你也别着急,兰婶肯定会回来,你要是没事,就和我住在这里等她就是。反正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人陪着说话,也着急。”

老根说:“那敢情好,我就陪你在这里等着。”

当天晚上,周进军就从老根的嘴里打听到,兰婶死了丈夫后,老根的妻子也因病去世了,两个苦命人同病相怜,情投意合。本来,老根和兰婶可以凑成一家,但老根的几个孩子死活不同意,所以两个有情人一直只能干瞪眼。年前,老根最小的儿子也成家了,儿女们都外出打工讨生活去了,他们没有心思顾及老父亲,也不再反对他和兰婶的事情,两个老人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准备新年元旦那天就凑到一起过呢。

周进军的心里有了底。他决定留在牛头村,日夜监守老根,等待兰婶的出现。只要抓住兰婶,就能顺藤摸瓜,抓住蒋文丽,取回他的600万……

我的幸福我做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8月16号那天早上,当蒋文丽将600万现金装进两个旅行袋的时候,她就做出决定:带上这些钱,从周进军的世界里消失。

有生以来,蒋文丽穷怕了。在她10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又有心脏病。在她的记忆里,缺钱永远是她和妈妈面临的难题。高考时,她的分数刚刚达线,本来可以上个大专,但是因为没有钱,她只能选择辍学,来到城里打工,而且只能从事最低贱的行业——在洗脚屋里,半跪在那里,用双手给客人揉捏脚丫子。她的心在滴血,她不止一次向苍天无声发问,我蒋文丽不丑,不笨,也不懒,为什么只能过着这样的苦日子?为什么幸福与自己无关?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她没有钱!

而现在,老天爷凭空砸给她600万。有了这600万,就能治好妈妈的病,自己就能过上等人的日子。至于周进军,自己与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况且,即便自己卷款消失,周进军也不敢向警方报案,他能怎么样?他只能吃个哑巴亏。

蒋文丽打车回到出租屋,将准备结婚用的10万块钱和贵重物品揣上,离开和周进军生活了半年多的出租屋。

随即,蒋文丽背上那两只旅行袋,马不停蹄地打车赶回老家。在离开江北市之前,蒋文丽没有忘记,将手机里的电话卡丢到了下水道里。

回到牛头村的老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蒋文丽二话不说,拉起兰婶就走。兰婶奇怪了:“文丽,你这是怎么了?坐也不坐,话也不说,拉我往哪里去啊?”

蒋文丽小声地说:“妈,你啥都别问了,只管跟我到城里去!”

兰婶责怪道:“妈知道你和进军要办事,我也是准备到城里看看你们呢,可总要收拾一下吧,瞧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妈,你怎么这么啰嗦呢?叫你赶快走就赶快走!”蒋文丽急躁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

兰婶看见女儿发火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不再问什么,什么也没有收拾,也没好意思和老根打个招呼,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

古龙镇上,停着蒋文丽租来的车。母女俩钻进出租车,向城里驶去。

早上9点多,蒋文丽和兰婶来到另外一座城市——江南市。母女俩找了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兰婶问:“文丽,进军怎么没有来接我们?”

蒋文丽急急忙忙地说:“妈,你先别问这么多了,我还有事要出门,你在房间里呆着,好好看着我们的行李,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

兰婶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刚想追问,蒋文丽已经转身出去,反锁上门,走了!

蒋文丽匆忙出门,是急着去办一张假身份证。贪了这600万,她不能再以蒋文丽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必须改头换面,只有这样,周进军才找不到她,警察也找不到她;只有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风光无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爱拼才会赢,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做主!

江南市辖区有个县,蒋文丽在那里有个叫陈胜的朋友,在乡镇派出所工作,负责户籍管理。

蒋文丽找到陈胜,甩给他1万块钱,要他帮忙加急办理一个新身份证。蒋文丽说,自己的命一直不顺,算命先生说她的名字不好,要换一个名字,出生年月也要改一下,改了名字和出生年月后,就能冲喜转运。陈胜闻听后,脸上有了难色,说这样做可是不合规矩的啊。蒋文丽说:“胜哥,难道你还怕我一个弱女子改名换姓搞违法乱纪的事情?”陈胜有些尴尬地说:“文丽,我知道你不会是那种人,可是……”

蒋文丽又甩出5000块钱:“胜哥,我知道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点钱给同事们买几条烟吧。”

陈胜终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文丽,这个忙我帮了!赶紧到我们所里指定的照相馆拍照,身份证今天就给你办好!”

就这样,原来的蒋文丽变成了现在的许玉兰。

当天傍晚,蒋文丽回到旅馆,敲开门,兰婶迎上来,蒋文丽兴奋地一把抱住兰婶,说了一声“走!”兰婶问又到哪里去啊,蒋文丽哽咽着说:“妈,到天堂那里,过好日子去!”

蒋文丽退了房,母女俩打车来到江南市的高档小区麒麟苑,以许玉兰的身份租了一套三居室的豪宅。兰婶进了屋,被屋里奢华的摆设惊呆了,蒋文丽一把搂住兰婶喊道:“妈,这是天堂吧!我们以后就在天堂里过日子了!”

窗外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兰婶疑惑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轻轻地叹了口气:“老根,你在干啥呢?”

生死只在一瞬间

这天下午,蒋文丽做完美容回到家里,要带兰婶到外面吃大餐。兰婶摇摇头说:“文丽,你过来,妈有话和你说。”

蒋文丽坐在兰婶面前。兰婶拉住女儿的手说:“文丽啊,妈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好多事情妈不明白,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放不下。你告诉我,周进军到哪里去了?你们不是说好了国庆节结婚的吗?怎么连他的人影也见不到?还有,你怎么能租这么阔气的房子,哪来那么多钱?”

蒋文丽早知道妈妈会问这些事情,她早想好了对策:“妈,怪不得你每天没精打采的呢。好,女儿现在来回答你这些问题。前些日子,周进军当了个小官,和另外一个女孩好上了,不要我了,他心里也觉得对不起我,给了我10万块钱当补偿。你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兰婶先是惊讶,后是疑惑:“文丽,我看你整天高高兴兴的样子,也不像被男人甩了的样子啊!”蒋文丽笑着说:“妈,周进军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我就不信,凭你女儿的模样,找不到一个比他周进军更好的男人。”

兰婶这下相信了,慈祥地望着女儿,忽然,苍老的脸上浮出羞涩:“文丽,妈还想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别笑话妈。”

兰婶的眼睛躲避着蒋文丽的目光,低着头说:“文丽,你也知道你妈和你老根叔的事。前些年,你老根叔几个儿女死活不同意我们走到一起。现在呢,他的子女们都成家立业了,各自顾着自己的小家,也没人管你老根叔了。所以啊,我和他商量了,准备搬到一起住。你老根叔是个好人,前些年明里暗里对我们母女俩照顾不少,可他也是个苦命人,看着他现在没人管没人问的可怜样子,妈心里也不好受。本来,我准备在你和进军结婚后跟你说这个事情,现在——”

兰婶说着,老泪流了下来:“你妈我这一走,连个招呼也没有和老根打,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啊,都急疯了呢。哎,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妈不放心。他又没有电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啥地方,没法跟他联系,妈心里堵得慌啊。这些天,妈老是做梦,梦见他哮喘病又犯了,梦见他又抽烟了。”

妈妈和老根叔的事情,蒋文丽都知道。老根叔这些年对她和妈妈没少帮顾。妈妈有心脏病,身边有个体贴她的人照顾是再好不过了。原来她一直想促成妈妈和老根叔早日走到一起,但现在,情况变了。有了这600万,她和妈妈必须与原来的世界隔绝,她们必须与老家断绝关系,更不用说让妈妈和老根叔在一起生活了。

蒋文丽本想一口回绝,但是看着妈妈饱经沧桑的脸,又不忍心说出口,她想,等妈妈过惯了城市生活后,或许她会淡忘老根叔。于是,蒋文丽搪塞道:“妈,你和老根叔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女儿我还没有结婚呢,你们就结婚怕是不大合适吧,你说呢?”

兰婶的脸色黯淡下来,喃喃地说:“那就等一段时间吧。只是我不放心你老根叔,他又不知道我在这里,会不会以为我失踪了,得给他个信儿。”

蒋文丽的脸色严肃起来:“妈,你怎么老了老了心思乱成这样,一年半载你们不见面就活不下去啦?”

兰婶满脸的羞愧,低下头不说话了。

兰婶没有心思和蒋文丽出去吃大餐,蒋文丽一个人去了。

蒋文丽走后,兰婶默默地坐在阳台上,痴痴地望着阳台上的一盆兰花。微风拂过,兰花轻轻地摇晃着,兰婶的泪眼里,浮现出老根的幻影,老根望着她说:“兰花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可愁死我了!我们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受苦,你快回来吧。”

忽然,兰婶的眼睛里有了精神,她擦干泪水,小心地摘下一朵兰花……

那次谈话后,蒋文丽对兰婶有了防备。她担心兰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和老根叔联系。好在牛头村还没有通电话,只要兰婶身边没有钱,她就走不了。所以,此后每当蒋文丽出门时,她总会将家里的钱藏好,把门也锁好,带走钥匙,兰婶就是想开门也开不了。

有时候,蒋文丽也自责,这不是等于将妈妈软禁了吗?妈妈过着这样的日子何来幸福?但是,一想到为了保全那600万,她又坦然起来:凡事都有得有失,为了将来的幸福,妈妈,你就委屈一段时间吧。

这天下午,蒋文丽回到家里,发现妈妈呆呆地坐在那里,以泪洗面。蒋文丽以为妈妈又想老根叔了,板起脸想数落几句,还没有等她开口,兰婶说话了,声音很严厉:“文丽,你过来!”

蒋文丽走到兰婶身边一看,大吃一惊——在兰婶脚边,放着那两只大旅行袋。袋口已经解开,两堆小山似的百元大钞堆积在那里。

原来,兰婶在家里闲得难受,就收拾起屋子来。收拾到杂物间最底层时,看见两只大旅行袋,兰婶以为里面装的是衣物,想拿出去晒晒太阳,没想到,打开后,竟然是那么多的钱!

“文丽,告诉我,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兰婶两眼含泪,盯着蒋文丽。

蒋文丽没有料到妈妈会发现她这个秘密,正想着如何应对,兰婶又逼问道:“文丽,妈要你说真话。快告诉我,哪来的钱啊!”

蒋文丽知道再瞒下去已经不可能了,反正总有一天要告诉妈妈实情,于是,蒋文丽坐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兰婶听完,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蒋文丽:“文丽,你还是人吗?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要蹲班房、挨枪子的啊!丫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跟妈一起到政府那里交代情况,把钱交给政府。”说着,挎上那两只旅行袋,拉起蒋文丽就走。

“妈,你疯了吗?”蒋文丽一把甩开兰婶的手,将旅行袋夺下来,朝兰婶喊道,“妈,这可是600万啊!我们蒋家祖祖辈辈哪个挣过这么多钱?”顿了顿,蒋文丽的声音低了下来,也哽咽起来,“妈,没钱的苦我们受得还不够吗?因为没有钱,我不能上大学,来城里给人洗脚;因为没有钱,你有心脏病不能治,有时候连个速效救心丸也买不起。现在我们有钱了,有钱就可以买到我们想要的一切!妈,我已经看中了一套更好的房子,过段时间,我就买下那套大别墅,我们好好过一过天堂的日子。现在你却要把钱送走!妈,你太死脑筋了!”

兰婶双眼紧紧地盯着蒋文丽,一字一顿地说:“蒋家是没有人挣过这么多钱,可蒋家也没有人蹲大狱,挨枪子。文丽,你要是不听妈的话,妈就豁上这条老命,把钱背到政府那里去!”

说着,兰婶又把旅行袋背到了肩膀上。蒋文丽急了,她知道妈妈说得出来,就能做得出来,怎么能让妈妈做那样的傻事!她一把抢过旅行袋,用力一推,兰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兰婶本来就有心脏病,加上这一番折腾,心脏病复发,一下倒在地上不动了。

蒋文丽一看,知道妈妈犯病了,赶紧往兰婶的卧室跑,去拿速效救心丸。她在卧室抽屉里取出速效救心丸,飞快地跑回妈妈身边。但是,当她抱起干瘦的兰婶时,却发觉,母亲已经没有了气息……

兰婶死了!

蒋文丽几乎疯掉。火化了妈妈后,她每天沉浸在痛苦之中。一到晚上,她抱着兰婶的骨灰盒入睡,周围整整齐齐地码着那两大堆百元大钞。她常常被噩梦惊醒,在梦里,周进军破门而入,拿着枪,对着她的脑袋说:“臭婊子,你的死期到了!”……

兰花来信

牛头村兰婶家的老屋里,周进军和老根白天黑夜地守在那里。周进军已经放弃了城里的那份工作,在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找到蒋文丽。只有找到她,他的生活才有意义。但是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兰婶和蒋文丽像空气一样,从人间蒸发,没有半点她们的信息。

这天,周进军抽出一根烟递给老根。老根眼巴巴地望着烟卷,咕咚咕咚地咽着唾沫说:“可不能抽。兰花交代过我,不让我抽烟,我要是抽,她知道了会生气的。”

周进军苦笑一声说:“老根叔,你怎么就能肯定,兰花婶会回来?说不定,她和蒋文丽在城里过着好日子,忘了你呢!”

“不会不会!”老根坚决地摇着头说,“兰花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说好了,元旦结婚,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了,她都会在元旦之前回来。我和她风风雨雨半辈子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周进军苦笑一声,在心里祈祷,但愿兰婶能回来吧!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兰婶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周进军就有些泄气,老根也慌张起来,坐卧不安,吃饭喝水也没有了心思。

这天上午,周进军和老根在屋里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的时候,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喊:“老根!老根你死哪里去了?家里也没有个人,快出来!有你的信!”

老根闻声,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腿脚比年轻人还利索,边跑边说:“肯定是兰花来信!我说嘛,兰花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周进军也起身跟了出去,他的胸口“噗噗”直跳,如大战来临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乡村邮递员身边。老根接过信,手忙脚乱地拆开信封。

信是素雅的白纸折叠而成的,老根小心地拆开叠成千纸鹤模样的信纸,里面一个字也没有,但是,白纸中间,安静地躺着一朵已经干枯的兰花。

老根老泪纵横,捧着信,像面对着兰婶:“兰花,你这个死老婆子,走也不说一声,不过我不怪你。你肯定有苦衷。兰花,你不会写字,可我知道,这信就是你写给我的,你在信里夹一朵兰花,就是对我说,兰花就是你!”

老根又把信封递给周进军说:“小伙子,给我念念,这信封上写的啥地址,明天我就按照这个地址找兰花去!”

周进军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封,狠狠地看了几眼,那十几个字,就像用刀子刻进了他的脑海里:江南市麒麟苑10栋504房。

老根拿着信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而周进军连个盹也没打,抽身朝村外奔去。

老根说得没错,信是兰婶“写”给他的。

兰婶在被蒋文丽软禁期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老根。可怎么样才能向老根报个平安呢?老根没有电话,自己又大字不会写一个,叫蒋文丽打电话或者写封信,蒋文丽就是不答应。自己又出不了门,到底怎么办啊?

那天,兰婶看见阳台上的兰花,忽然有了主意,自己的名字不就叫兰花吗?要是把一朵兰花寄给老根,老根肯定知道她的苦心。于是,兰婶悄悄地摘下一朵兰花,静静地等着机会,终于有一天,蒋文丽外出了,有一个煤气公司的人来抄表,兰婶给他一块钱,委托他把这朵兰花寄给老根。抄表工人是个热心人,他爽快地答应帮忙,还在信封下面落上了准确的地址。

当天傍晚,周进军打车来到了蒋文丽租住的房间外。

周进军有一套小区保安的制服,他穿上制服,敲响了蒋文丽家的防盗门。

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蒋文丽晚上又喝了酒,醉醺醺的,神志不清,她看见是保安叫门,毫无防备地打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周进军就像一阵阴风一般闪身而入,进了屋,又反锁上门。他一声不吭,但是牙齿咬得嘎吱吱响,两眼阴沉地看着蒋文丽。

蒋文丽吓坏了,定睛一看,竟然是周进军!她傻了,酒也彻底醒了,刚想喊人,身手矫健的周进军跨步过来,一只大手紧紧捂住蒋文丽的嘴巴,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截尼龙绳,不一会儿,便将蒋文丽捆了个结结实实,之后,又将一块胶布封在蒋文丽的嘴巴上。

将蒋文丽控制住后,周进军点了一根烟,阴森森地望着蒋文丽说:“放痛快点,我让你少受点罪,把那600万还给我!”

蒋文丽知道躲不过去了,只想求得一条命,她哭丧着脸,想说话,可说不出来,只好朝卧室的方向点着下巴。

周进军转身进了卧室,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蒋文丽那张宽大的床上,码着一堆堆百元大钞!周进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点了一下,整整600万,一分不少。原来,蒋文丽这段时间挥霍的是他们本用来结婚的那10万块钱。

周进军将600万又装在旅行袋里,作好了出门的准备,但是在离开之前,他还必须做一件事情——杀掉蒋文丽!

刚才,周进军看见了兰婶的遗照,料定兰婶已经去世,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蒋文丽是这个惊天大案的知情者,有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周进军就不能安安心心地享受这600万。周进军不担心随后赶来的老根,因为在牛头村,他叫另外一个名字,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且,他也设计好了缜密的谋杀方案。

周进军将屋里的门窗关严实,走到蒋文丽面前,扯起她的头发,把蒋文丽拽到厨房里,对着坚硬的灶台,狠狠撞去。蒋文丽痛苦地“唔”了一声,昏厥过去。

接着,周进军将蒋文丽身上的绳索解下,又撕开她嘴上的胶布,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留下的痕迹清理掉,然后打开煤气阀门,煤气吱吱地钻了出来。

周进军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警方勘查现场后,一定会以为蒋文丽喝醉了酒,忘记关煤气阀门,等她感觉到煤气泄露,强撑着来到厨房关煤气,煤气没关掉,自己却撞倒在灶台上,直到煤气中毒而死。

周进军冷笑着打开门,出门后,将门关上,下了楼。当他走到门厅不远处,忽然看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向蒋文丽的房间扑去。周进军大惊失色,警察怎么会出现?难道自己的罪行被警察发现了?他不敢多想,一路仓皇逃窜……

两个人的婚礼

其实周进军一直处于警察的监控之中。早在8月16日那天早上,救援队伍从盘山公路15公里处救下周进军时,就盯上了他。警方查了查他的通话记录,发现周进军在拨打求助电话前,还给另外一个人打了一个电话。联系到当时的实际情况,警方基本上可以判断,那失踪的600万与周进军有关系。警方正准备采取措施的时候,却发现,周进军拨打的那个电话停机了。这就是说,极有可能600万巨款被接电话的人卷跑了。等到警方查清楚卷款逃跑的人就是周进军的女朋友蒋文丽,再找蒋文丽,已经找不到了,她的母亲兰婶也失踪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警方决定,监控周进军,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直至找到蒋文丽。

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昨天,周进军和老根接到兰花来信时,负责暗中监视周进军的警察得了重感冒,去医院治疗。由于长时间的蹲守没有什么突破,这名警察有了松懈心理,没有向江北市局反映情况,私下就离开了岗位。等他从医院回到牛头村,才看到兰婶的来信,再找周进军,已经不见了。这名警察立刻向市局报告情况,江北市公安局迅速和江南市公安局取得联系,请求协助,抓捕周进军和蒋文丽,但江南市警方还是迟了一步,当他们破门进入蒋文丽的房间时,周进军不见了,而蒋文丽已经死亡。

周进军侥幸逃脱,但他深知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他知道各路口都有警察把守,自己是逃不出去了,也不敢住宾馆,只好在市郊一个废弃的烂尾楼里落下脚,深居简出,想等风声过后,潜逃到另外一个城市去,花钱办一个假身份证,再整一下容,安心地享受这600万。

一个多月过去了,狡黠的周进军感受到那危险的气息已经消散,准备出逃。

周进军那3万块钱补偿款已经全部用完,现在要开始动用那600万了。

出发前,他要搞一副像样的行头,把自己弄得像个大老板,一路上会少很多麻烦。

这天上午,周进军取出两万块钱,来到一个大商场里采购起来。不一会儿,周进军买了一件西玛白衬衫,一套报喜鸟西服,一件七匹狼立领风衣,一架雷朋墨镜。

选购完毕,周进军来到收银台前付账,递上两万块钱。收银员迟疑了一下,很快朝旁边的防损员使了个眼色。两名人高马大的小伙子马上贴紧周进军,客气地说:“先生,请和我们走一趟。”

周进军做贼心虚,猛发力想逃跑,可两个防损员已牢牢地按住了他……

半个小时后,警察出现在周进军的面前,随后,周进军被带到了警局。

审讯室里,周进军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作案的前前后后。与此同时,一队警察也赶往周进军藏身的烂尾楼,将剩下的近600万赃款取回。

负责审讯周进军的是刘警官。刘警官指着两个旅行袋里的百元大钞说:“周进军,我想告诉你一个意外,你和蒋文丽为之绞尽脑汁丧心病狂的600万,实际上全是假钞!”

“假钞?!”周进军叫了起来。

“是的,假钞!虽然是假钞,但为了不让它流到社会上,我们还是把它当作600万的大案来侦破。8月16号那天,并不是你上班的第一天。实际上,那次押运,不过是押运公司在你们培训期间的最后一次实习。这次实习合格后,你们才可以上岗。当时,警方刚刚破获了一次特大制造假钞案,查封了600万的假钞。押运公司的领导和我们警方协调,暂时借用了这笔假钞用做实习,当然,我们都没有预料到泥石流。”

周进军呆若木鸡!

“为了这一文不值的600万,你和蒋文丽反目成仇;为了这一文不值的600万,蒋文丽丧心病狂,间接害死了生她养她的妈妈;为了这一文不值的600万,你又杀害了蒋文丽!等待你的也将是法律的严惩!”

刘警官目光如炬,满脸悲愤地控诉着,而周进军,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元旦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牛头村老根家里,洋溢着喜庆。大红的“双喜”贴在墙上,老根胸前别着一朵兰花,下面的红纸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新郎”两个字。

老根搂着兰婶的骨灰盒,满眼老泪,唠叨着:“兰花啊,我们说好的,元旦就办事,元旦到了,我们要结婚了。从今往后啊,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们要一辈子活在一块。你有心脏病,现在不怕了,有我在你身边呢。你看,我还买了好多治心脏病的药呢。我有哮喘病,我也不怕了,有你照顾我呢。自打戒了烟后,我的哮喘病就好多了。兰花,结婚后,你还要好好管着我,可不能让我抽烟,我们俩要好好活着啊!”

老根擦了一把泪,又说:“兰花,你好好听着,外面的炮仗就要响了。等炮仗响完后,我们就拜天地,进洞房……”

老根说完,蹒跚着走到外面,颤抖着手,点燃了挂在屋檐下的一大串鞭炮。

鞭炮欢快地炸响着,在寂寞的山村里回荡。忽然起了风,彩纸缤纷,庆贺着这一场两个人的婚礼。老根忽然说了一句很诗人的话:“兰花啊,好日子是什么,好日子就像这纸片一样……”

2023-11-06 06:2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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