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从早晨七点钟开始,老徐头不知道到大门外看多少次了,一边看一边叨咕:“咋还不来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昨天傍晚,老徐头的侄女小菊来看望他。老徐头无儿无女,唯独小菊对老徐头两口子非常好,不时买些滋补品来看望叔叔婶婶。小菊现在是一家公司的秘书,很风光。昨天,就在小菊打开车门下车时,突然路过一辆满载着山羊的130汽车,差点把小菊刮倒,鞋子都甩掉了,非常狼狈。那130的司机还不错,下车问小菊碰到没有?小菊见人家下车道歉了,心里的火也消了一半,自己穿上鞋,告诉他们可以走了。老徐头看见130车上全是羊,心想自己的那十只羊也正该卖,于是,就把他们喊住了。买羊人看了羊圈里的羊,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每斤十块钱的价格成交。然而,当时不能马上运走,双方商定明天早晨七点准时前来装羊。
一夜一晃就过去了,现在是早晨八点多,但街头还没有出现那130汽车的影子。
按说,买羊人给了老徐头五百块钱的定金,着急的应该是买羊人。那么,为什么老徐头显得这么心急火燎呢?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就在昨天把卖羊的事说定以后,晚上,老徐头两口子正和小菊一起吃晚饭,同村的二徐来老徐家串门。算起来,二徐跟老徐还是一个祖太爷呢,不过平时走动不多,今天不知道二徐咋这么清闲。
闲谈中,老徐把卖羊的事跟二徐说了。二徐神秘兮兮地把老徐头拉到外屋说:“现在卖羊都灌水,一只能灌四五斤。您算算,十只羊得多卖多少钱啊?”老徐头一听就来劲了,他能不乐意吗?忙问二徐:“咋灌法?我也不懂啊。”
二徐说:“我给您灌呢。到时候您给我买包烟抽就行,哈哈……”
“没说的。那啥时候灌?”老徐巴不得马上就灌。
二徐显得老谋深算,他计划好早晨六点灌水,等买羊的七点来拉羊正好。不能灌太多,不能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来。
一切都说定了。
第二天早晨五点多,二徐就来了,带着一根小指粗细的橡皮管子。他先把管子的一头和自来水龙头连接上,然后招呼老徐头牵来羊,叫老徐头把羊头抱住,掰开羊嘴。二徐先往羊嘴里塞进几片药,然后再把管子插进羊嘴里,拧开自来水……老徐头问:“为啥喂药啊?”二徐说:“这是防止腹泻的药,不然羊灌水后容易拉肚子。”
前后不到半小时,羊就灌完了。按二徐的说法,十只羊增加了四五十斤的分量。
老徐头十分满意,不过他看着羊的肚子并没变大,就问二徐:“灌了这么多水,羊肚子咋还那样呢?”
二徐笑起来:“您真外行啊!要是全灌成大皮球,人家还会要吗?我昨天不是说了嘛,不能让人看出来。”
老徐明白了,千恩万谢地把二徐送出了家门,就美滋滋地等着买羊人来拉羊了。
一直等啊等,眼看就到九点了,买羊人还是踪迹全无。老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掏出手机给买羊人打电话,可那头还关机。气得他直骂:“都啥时候了,咋还不来呢?他妈的奔丧去了!”
骂归骂,等还得等。再看那十只羊,灌完水之后,开始还没显出什么,可越来越不对劲了。先是两只小一点的羊打蔫儿,后来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十只羊一起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就跟喝醉了似的,随时都要倒下。这是咋回事呢?难道灌水把羊给灌糊涂了?十只羊那可是一万多块啊!要是有个好歹可就是一堆废料啊!这不是要命吗?刹那间,一股恐怖的感觉袭上老徐头心头。老徐头又急不可待地给买羊人打电话,电话终于通了。老徐头赶紧问:“你们咋还不来呢?我都等你们好几个钟头了,都急死我了。”
买羊人回话了,但一句话,却像一把刀子直刺老徐头胸口:“今天早上我接到一个信儿,城里这两天查得紧,不让进羊肉。您的羊我先不要了,您该卖给谁就卖给谁吧。”
“啥!你说啥!”老徐头差点蹦起来,“说好了的,你咋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我也没办法啊,事情有变化嘛。”买羊人平静地说,“您的羊,我的钱,买卖自由嘛。您不卖给我,还可以卖给别人嘛。”
“可是,可是……你别忘了,你可给了我五百块钱定钱呢。”
“您说那定钱啊,”买羊人依然笑呵呵,“那定钱我当然也不要了。”
买羊人挂断了电话。老徐头简直要疯了!眼看十只羊晃的越来越厉害,有几只都趴在地上不起来了,似乎随时都可能死掉。老徐头脑袋都大了,再拨打买羊人的电话。这回是老徐头哀求人家了:“师傅,昨天咱不是说好十块钱一斤吗?得了,就九块钱了,定钱我该退给你还退给你……”
“大爷,”买羊人依然笑呵呵,“根本不是那意思。今天我是真没办法,您还是等着卖给别人吧。”“吧唧”一声又挂断了电话。
老徐头真慌了,心想完了完了,这十只羊是自己全部家当,真要是全死在手里,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他忽然又想起二徐来,就是二徐给羊灌的水,“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徐又给二徐打电话,把发生的情况向他说了,二徐也着急了,灌水的羊,必须尽快屠宰,不然说死就死,连兽医都治不了……
“不是连定钱都给您了吗?他们咋变卦了呢?”
“说的就是呢!”老徐头哀求道,“二兄弟,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羊死在我手里啊!你看能不能帮我……”
“哎呀,现在我也没辙啊。”二徐也犯难了,“您还是先等等那个买羊的吧,再跟他合计合计。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老徐头彻底蔫了,怨谁呢?想来想去还不是怨自己吗?此刻周身像被抽去了筋,感觉天旋地转,心里甚至都有跳井的念头了。
已经十一点了,十只羊全趴在地上昏昏沉沉,打都打不起来。老徐头的老伴也不敢埋怨老徐头,因为给羊灌水她也是点头同意的。老徐头一屁股坐到羊圈边,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微弱的羊走向死亡。
就在老徐头刚想号啕大哭的时候,手机响了。老徐头一惊,马上来了精神,他赶忙接通手机,正是那买羊人打来的。
“你快把我的羊拉走吧。”老徐头急不可待地说。
“大爷,我说了我不要。可是,见您老人家也挺可怜的,您的羊啊,我还是收了吧。”
“那可太好了!”老徐头像找到了救星一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那你到咱这儿来,是不是马上就来?”
“您别急啊。”买羊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口吻,“本来呢,我真不想要了,这不,您村的二徐给我打电话,说死说活非要我把您的羊拉走不可……不过,十块钱一斤的价格我肯定是要不了啊。”
“您说,您说个价儿。”老徐头现在看着羊简直是一堆垃圾,巴不得赶紧甩出去。
“这个,我真不好说,”买羊人流露出为难的语气,“我要是给您一块钱一斤,您准说我不是买卖人,瞎掰掰……”
“那你到底给多少?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就说给五毛一斤,我也不说啥。”
“那就好。”买羊人想了想,“现在羊的行情我都跟您说过了,很不好,不然我也不会白白花五百块钱定钱不要您的羊——这样吧,我说个价,您愿意卖,我马上就去给您拉走;不愿意卖,就算我没说,行不行?”
“行!你说吧!”
“好吧。咱一口价,两块钱一斤。您要是愿意卖,我马上就到,我车现在就停在你们村口呢。”
“两块钱一斤?”老徐头耳朵里嗡地一声!
别说保本儿,连草料钱也卖不出来啊。另外耗了半天,灌进去的水早消耗完了,这……这简直是趁火打劫啊!老徐气坏了,真想狠狠骂买羊人几句,可转念一想,硬撑着不卖?要是撑到羊死了,这大热天的,一毛钱一斤也没人要啊!
“你就不能再添点儿?你给的价也太低了吧?”老徐头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不卖我就回去了。”那口气,根本不容商量。
老徐头一咬牙:“中,那就那样吧,你来吧!”
五分钟不到,买羊人就把车开到了老徐头家门口。还是那两个人。他们抬下大磅就过秤,过完秤就装羊,减去那五百块钱定钱,全数交到老徐头手上,然后开车一溜烟儿走了。
老徐头把钱接在手上,那张老脸,真比吃了苦瓜还苦。
老徐头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二徐导演的呢?原来二徐和那两个买羊人是一伙的,他们三个合资搞屠宰卖肉,二徐负责卖肉,这两个人负责买羊。昨天老徐和买羊人商定之后,二徐马上计上心来,他先和两个同伙在电话里商量好,随后就去了老徐家,把灌水的想法对老徐一说,老徐马上钻进圈套了。
二徐其实往羊嘴塞的是安眠药。为的就是让羊昏睡,让老徐头产生羊马上要死掉的错觉,即使白菜价,老徐头也得卖。而拉羊的车拖延再拖延,看看差不多安眠药该起作用了,他们再出面,正好“趁火打劫”。就这么一弄,他们一下子等于白捡了八千多块钱。另外,他们现杀现卖,这批羊肉全卖给了当地一个老板,而这个老板的秘书就是小菊。二徐对老板套近乎说:“这批羊就是小菊亲叔家的,保证原装原味儿。”这个老板买肉慷慨从来不问价,结果,价格比平常高三分之一。一进一出,二徐他们就白赚了一万多块。
然而,正当二徐他们三人美滋滋地点钞票的时候,公安干警突然从天而降,将二徐三个人戴上铐子带上了警车。二徐他们一下子全傻了!
原来,那个大老板买来羊肉准备打包,以家乡土特产的名义,送给一位身份显赫的客户的。
打包前,小菊对老板说:“这十只羊确实是我叔家的。可昨晚我在叔叔家吃饭的时候,二徐去过。我恍惚听见二徐在外屋说‘灌水’什么的。二徐这个人我非常了解,是个老油条,满嘴的谎话。虽然他信誓旦旦地跟您说这批肉绝没注水,我看还是检验一下放心。毕竟那客户不同一般,要是送去注水肉,那可显得您太没诚意了!”
大老板一听,太对了!他马上叫小菊请来专业人员给这批羊肉做检验,结果,没检验出注水,但竟查出肉里有安眠药成分。
大老板吓坏了!心想,幸亏没送出去,不然一切都完了!气得他马上拿起电话拨打110报警,于是刑警队及时赶到,将二徐他们一举抓获!
正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害人如害己”。老徐头和二徐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可怨谁”?
2023-11-06 06:3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