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早晨7点零8分，美佳睁开眼，懒懒地抬头看床头的鲜艳通电脑语音钟。天!昨天玩得太疯太开心太晚，睡觉(sleep)前定时只定了时和分，忘了定日，电子公鸡(cock)不肯打鸣唤她起床。吴宇要赶8点30分的飞机去广州，说好7点40分机场见，她要把从信息网上获得的有关资料给他，送他上飞机。 美佳从床上跃起，手忙脚乱地刷牙洗脸上妆，她绝对不许可自己素面朝天见吴宇。同吴宇走在一路的美佳要鲜艳要光彩照人，转头率80％以上。因为吴宇喜欢。终于白色夏利左拐右绕到了机场。付完钱下车，美佳看见不能再等下去的吴宇毅然决然地追老板走进机场。 “吴宇!”美佳不顾一切地大喊．不见吴宇转身，心中一急，整个的人作鸟飞了已往…… 刺耳的汽车急刹车声，搀杂着行人的惊叫。 世界从美佳的眼睛里消逝，刚刚买来的勿忘我撒落在柏油大道上，被车轮碾碎。 二 腰间BP机响，显示出陌生的电话号码。许文按号码拨通电话，问：“谁呼我?” “是我，吴宇。”发话器里传来吴宇焦虑却处惊不乱的声音：“美佳被车撞了，在医院，我得马上坐飞机去广州，拜托你照看她一下，完事我马上赶返来。” 许文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浑身抽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办公室。骑上摩托一路狂奔到医院。 许文比吴宇先熟悉美佳。他永远都会记得在一个下毛毛雨的日子里，大学二年级的他结识了这位带给他生活热情的鲜艳女孩儿。 床上被纱布五花大绑毫无生气的病人是美佳么? 泪顿时浮上了许文的眼。 美佳在这个城市没有亲属，只有吴宇。她奔吴宇而来，远离父母千里之外。 美佳向许文介绍吴宇，许文看美佳看吴宇的眼光，初春的柳叶变作含苞欲放的玫瑰。许文知道自己完了，这才始知美佳信赖他对他好．是认他为好朋友好兄长。 “这一刻我整整等了一千年。”美佳兴奋地通知许文。 “是吗?”许文通知美佳，“有人整整等了一万年。” 吴宇在大学风头最健，入校第一天，他公开宣称他的功课是最棒的，没谁盖过他。他迎着众多女生亮热的目光，目不斜视地向美佳走来，把一腔爱慕与热恋独独给了美佳。 三 一晚下来，许文脸色青灰，眼窝和双颊显明塌陷，嘴唇干白，嘴角燎起水泡。他一向谛视着美佳，紧握住美佳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早晨的太阳光穿窗越慢，深情地唤醒许文。许文想站起来运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原本握着美佳的手，竟然被美佳紧紧握住，他踉跄着扑向床前按抢救铃，招来医生护士。 “她的手，她的手，我的手。”许文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有意识了。”医生看见自己的病人生命复苏，露出欣慰的表情。“到底年轻。看样子过一会儿就会苏醒。” 许文突然之间畏惧起来，畏惧美佳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许文而不是吴宇。许文不希望美佳伤心。 美佳终于醒过来了。 她用细小的力气使劲撑开重重的的眼皮，世界重新回到她的眼睛。她茫然盯着许文憔悴搀杂着欣喜的脸十几秒，终于认出这占她三分之二视觉画面的脸。 许文见美佳的唇在动，忙俯下身子，耳朵挨近，听见美佳虚弱但却清楚的声音：“许文。” “哎哎。”许文连忙答应，心头发热喉头发紧鼻子发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十分困难控制住感情，许文安慰美佳：“医生说你没事的，很快会康复。”见美佳没反应，又说：“吴宇。” 虚弱不堪的美佳眼睛亮起来。 许文持续说：“吴宇马上就返来，托我照看你。” 美佳亮起来的眼睛现出欣慰：“这样最好，不要让吴宇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太难看。” 四 吴宇走近美佳，在美佳睡已往浑然不觉的时候。他是以最迅速度办完事，赶最早一班飞机返来的。 一张畸形难看的紫茄子脸，上面切开两条缝当眼睛，鼻子脸蛋平起平坐，身体如同一堆废了的呆板。 这是美佳。 现在的美佳。 吴宇感到直往外冒凉气，天地骤然变小，令他呼吸受阻，没有气力。 已往那个美貌聪明的美佳，那个充满灵气的脑袋瓜总能翻出精巧绝伦的念头为他事业添砖加瓦为他生活增光添彩的阳光美佳，在同汽车相撞的一刹那散尽风中。 吴宇从皮夹抽出一叠钱，放在美佳床头，推开门，抽身离去。 五 毒肿一天天见消，美佳的脸和身体开始脱皮。她有种毛毛虫(caterpillar)的感觉，毛毛虫成为毛毛虫之前是胡蝶(butterfly)。 医生通知病皮脱尽的美佳：可以出院了。 许文接美佳出院。美佳不要许文搀扶，自己架着双拐走出医院。 毛毛虫破壳而出，重新成为五彩胡蝶。 打开久违的宿舍门，熟悉又亲切。窗帘换成厚丝绒，是美佳喜欢的绿色，遮光，为了她白天歇息静养。 美佳突然之间发现许文的肩很宽很结实，干净明亮的单身小屋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温馨，因为他的存在。 美佳看着窗帘对许文，说：“你真心细，下世你不嫌弃我给你做太太?” 许文笑道：“人生没有下世。就是有下世我认你是谁?南极的企鹅(penguin)依然北极的冰熊?” 美佳认真地说：“如果下世你是人我是植物，你看见一只诟谇相间的猫，就是我，别忘了带我回家。” 两人大笑。 许文要美佳歇息，他来动手。美佳要许文坐下看电视，自己亲自下厨。腿伤不耽误手忙，不一会儿就喊许文往桌上端茶。 两人坐好，美佳举杯：“敬你一杯，感谢你，发自心里的。” 许文也举起了杯，刚要说什么，礼貌的敲门声响起，三声两遍。 许文起身开门，门口站着一位陌生小姐。“你找谁?”他问。 “方美佳小姐住这儿吗?”得到一定的答复后，小姐又说：“有位叫吴宇的先生从北京打来长途，委托我们鲜花店送花给方小姐，恭贺方小姐康复出院。” 美佳接过蓝色勿忘我，用唇用额用眼用脸用整个整个的心轻轻抚摸，泪珠儿串串洒落花间。 六 起风了。 风看不见，风是存在着的实实在在的感觉，如同爱。 很熟悉很熟悉的脚步，很熟悉很熟悉的敲门声，但不是你最最心盼的。 她晓畅吴宇，这个世界上她最晓畅他。他的一个眼光一个举措，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甚至他刚有感觉正要想还没有动就被你点出。 那次同学聚会，为生活举杯共饮，每人说一句。有的说生活是垃圾，有的说生活是一天天过日子，另有的说生活是竞技场游乐园什么的。许文说生活就是干事。轮到吴宇了，所有的目光都会在他的脸上，都想听他有什么高见。吴宇神情漠然，说生活是赌城拉斯维加斯，每个进入者都是赌徒。 是的，他在张望，看她是否物有所值，值得他下注和互换。 最初你曾浏览他的精明，现在你却感觉到了残酷。 爱是快乐，如果不快乐就别离，真的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她的心里多么多么渴望他能来看她，问一声“你好吗”。 她得不到。他畏惧被粘住不能脱身。 她的脸相当憔悴，心里更憔悴，为吴宇。桌子上躺着一束勿忘我，一晚失水，不再鲜艳。许文找来花瓶装满水，把勿忘我插出来。 美佳一脸认真：“吴宇忙，要不，天天会来看我的。” “那是。他现在不知怎么挂念你呢。勿忘我代表他的心。” 美佳想做个笑的表情，眼泪却滔滔倾出，止都止不住。 “其实没有什么，我只是有点郁闷，有点冷，有点想家，想我爸爸妈妈。”美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抽泣。“其实我不是那种拒绝长大的女孩儿子，非要人照顾，要人体贴。要人哄，我不是的。” 许文感觉到了心痛，为美佳。 “看一看谁来了?”许文打开门，“请进，轮椅先生。”他把轮椅推进屋，“轮椅先生愿为美佳小姐效劳。”说着做了个芭蕾舞谢幕的举措。 美佳破涕为笑，问：“哪来的?” “跟亲戚借的。” “有亲戚真好。” 美佳的眼泪又要往外流。 “你就权当我是你亲戚。” 美佳感动，把手伸给许文：“谢谢。” 许文扶着美佳坐上轮椅，“走，看太阳兜风去。” “我不要这个样子。”美佳羞涩地笑了一下，“给我十分钟。” 许文点上一支烟，静静看美佳打开小巧精美的瓶瓶罐罐，红红粉粉白白黑黑，详尽地往脸上涂涂抹抹。 上妆时的女人最是温婉妩媚。 许文推着美佳来到户外，暖暖的阳光洒一身，感觉好极了。 “坐好啦。”许文推着车跑了起来，有风扑面而来，美佳张开手，感觉风在指间嬉戏，温馨的快乐从心底升起，全身通透。 七 美佳康复了。 真正意义上的康复。 美佳已上班工作，姿容姣好依然，添了份成熟后的优雅从容，有氧健身锻炼后的身材苗条健美，举手投足透着职业女性的独立自立与自信。 吴宇清楚现在自己该做什么，他打电话给鲜花店，订购一束最好的红玫瑰，请礼仪小姐送给美佳。 他知道美佳会来找他。美佳最晓畅他。美佳说过，成功的男人最感性最具魅力。他已升任总经理助理，这才是开始。现在他们又是最般配的一对。 许文接到美佳的电话，请他吃饭。许文知道这是最终的晚餐，感谢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他爱她，从他第一眼看她快乐阳光的笑，甚至她爱上了别人做了人家的恋人，他仍不能改变自己的爱。在这个充满机会的世界里，他相信自己在哪儿都能够立世创业，他选择了她所选择的城市。 许文如约敲开了美佳的门。 美佳一身盛装接他，艳光四射。许文感觉到了却不能够去想。因为那永远是梦。 “提前10分钟。”美佳嫣然一笑。 “看一看能为你做些什么。”许文说。 美佳让开身子，一桌美味佳肴香气扑鼻，全是许文爱吃的。 许文心中感动，有想哭的感觉。“谢谢，我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美佳变出一束鲜艳玫瑰。一朵白，一朵黄，一朵红。 “送给你。” “什么意思?”幸福来得太急太快，许文不敢相信。 “白的代表纯洁，黄的代表幸福，红的代表爱情。” 许多次许多次，梦境里才有的。 “假的?”他问美佳。 美佳脉脉含情，通知许文：“真的，爱你。” “再说一遍。”许文要确认，绝对的确认。 “真的，非常爱你!”美佳重复着。 许文捧过玫瑰，芬芳醉人，“干吗不早通知我?” “一定要在我身心完全康复过后，否则对你不公平。” 两只手握在一路，十指交织，掌心贴着掌心。 满屋暖和阳光。 吴宇接到美佳电话，祝贺他高升。 “真诚地为你祈祷祝福，我和许文。” 吴宇沉默，感到自己是古埃及国王，在满是黄金玉翠金字塔里。揪心般孤独。
2023-11-04 02:5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