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每日都要接受无数次拥抱———起床过后从床挪到椅子上,从宿舍到教室,从教室到食堂,上厕所……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是被别人抱着去的。
三岁那年,他被确诊为先天性脆骨病,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像瓷器一样易碎,像稻草一样易折,从此,他再也没能下过地自己行走。他的每一个举措,都依靠别人帮助来完成,而因为骨头太脆弱,既不能背,也不能抬,只能用双手轻轻地围绕在怀中。
他是在妈妈的度量中长大的。爸爸在外面打工养家,他的生活全靠母亲照顾。每日,母亲抱着他洗脸,抱着他上厕所,抱着他洗澡,抱着他出门晒太阳,抱着他一次次上医院,之后,又每日抱着他去学校,等到放学时再赶到学校抱他回家。
他考上了离家很远的一所职高,按照规定,学生都要住校,而他这样一个生活难以自理的学生要怎么办呢?班上的男生,从妈妈的度量里,将他接了已往。
可是,被妈妈抱惯了的他,却怎么也不习惯被与自己同龄的同伴抱,他感到难为情,同时,也担忧同学们根本抱不动他。虽然因为身体畸形,他只有六七十斤重,但对于刚上高中的同学们来说,这依然显得有点重重的。
男同学们热情地向他张开了度量。
最壮实的几个男生,和他住在了同一个宿舍,以便照顾他的起居。他们抱他上下床,抱他坐到自习桌前,抱他洗脸洗脚,抱他上厕所,抱他去教室。
教室里,他的座位,前后左右都是男生,这样,只要他有事,任何一个男同学,可以就近抱起他。下课了,他们抱他去上厕所;外面阳光朗照,他们抱着他去走廊上晒晒太阳;上体育课,他们也不忘记他,将他抱到体育场,他无法上体育课,就坐在一边,为同学们呐喊加油;吃饭的时候,他们抱他去食堂,而女同学会帮他排队打好饭菜;下雨的时候,他们抱着他从教室到宿舍,大概从宿舍到教室,旁边会撑着好几把伞。
有时候,班级个人外出运动,那便是一场拥抱接力,一个男孩抱一段路,另一个男孩再抱一段路。他的路,不在脚下,而是由每一个男生的度量连接起来的。
他上学迟,比同学的年龄都大,他们喊他哥。他们都是他的兄弟。
高考成绩出来了,他们考得很好。填自愿的时候,有好几位男生表示,将和他填同一所学校,他们希望能持续在一路。
他们的事儿,被媒体获悉。记者采访的时候,他笑得无比灿烂。脆弱不堪的骨头,佝偻变形的躯体,疾病带来的痛楚,困顿窘迫的家庭……他都只字未提,他一遍遍提及他的13位兄弟的胸膛,和他们并不结实却宽厚的度量。他说,每日我都能得到几十个温暖的拥抱,另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儿吗?
有人走了过来,向他张开双臂。他的笑脸,无比灿烂,无比满足。
2023-11-04 03:0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