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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棋

正文:

一、

这一天,副官艾思杰正与皇协军大队长吴顺时说话,电话响了,藤田大佐命令他马上去一趟。艾思杰忐忑不安地来到藤田大佐门外,喊了声“报告”,门里传出藤田硬邦邦的声音,“进来。”

艾思杰进门,不觉一呆:藤田大佐笔直地坐着,面前的小方桌上放着棋枰,两头各摆着一盒棋子。藤田大佐翻了艾思杰一眼,手朝对面一指:“你的,坐下。我们的较量!你的输棋,砍断一指!”言毕,拿起背后的东洋刀,“啪”地放在方桌上,刀尖正对着艾思杰,寒光闪闪,杀气逼人。

艾思杰心中一颤。前几天,吴顺时为了讨好藤田大佐,说自己是围棋高手,江浙一带没有对手。藤田大佐当时就要与艾思杰对弈,艾思杰婉言谢绝了。没想到,今天藤田来了这么一招。艾思杰想,如果大赢,藤田恼羞成怒,自己绝无好果子吃;如果败了,这一刀下来,必断一指;只有以微弱优势取胜,或可两全其美。

艾思杰主意拿定,说了一声“请太君手下留情”,盘腿坐下。“啪”的一声,藤田大佐把一枚黑子下在右上角星位,眼睛瞪着艾思杰,说:“慢的,不要。”

艾思杰哪敢怠慢,夹着一枚白子,轻轻放在左上角。

双方这一搭手,眨眼间,已从布局进入中盘。艾思杰忙里偷闲,审时度势,发现自己的局势不妙:左边一块棋眼位不足,如不突围,就会被藤田吃掉。艾思杰手心顿时出汗了。

前几天婉言谢绝与藤田对弈后,吴顺时曾告诉他:藤田大佐来中国前,曾加入日本围棋社,已近三段水平,是超级棋迷。汪精卫的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藤田奉命驻守江阴,常常寻求高手对弈。吴顺时曾与藤田下过一局,当时艾思杰以为藤田棋技不过尔尔,因为艾思杰让吴顺时三子,也有机会杀得吴顺时中盘惨败。吴顺时投靠日本前,是地方部队团长,因爱围棋,把艾思杰招为副官,让艾思杰陪他下棋解闷。

艾思杰心里紧张起来:藤田果然是围棋高手,步步暗藏杀机,不可小觑。

艾思杰焦虑之中,连放三招狠手。藤田沉思良久,但仍不放弃绞杀艾思杰的孤棋。二十手后,艾思杰孤棋堪堪逃出,却因顾此失彼,即使收官时抢得先机,仍以六目败北。

艾思杰脸色苍白,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棋桌上,咬着牙说:“太君棋高一着,我自愧弗如。请太君断我一指。”

藤田自负地哈哈大笑起来,拿起东洋刀,吹吹刀锋,忽然眼放冷光,把东洋刀递给艾思杰,道:“你的,自己砍掉!”

艾思杰哪敢不从,接过东洋刀,举起来,狠狠往食指砍去。在这一瞬间,藤田突然出手,拨开东洋刀。艾思杰收不住手,刀砍在了地上。

藤田仁丹胡一扭,说:“你的武士道,好!你找一个围棋高手胜我,手指能够保住。嗯?”

艾思杰这才明白,藤田果然是棋迷,想要通过他寻找围棋高手较量。艾思杰心中一亮,想到了自己的师弟华仁俊,于是小心说道:“太君真是围棋高手。我想,我师弟华仁俊,或与太君在伯仲之间。”藤田上前一步,抓住艾思杰的肩膀:“华仁俊?快快地喊来!”

艾思杰说:“听说我师弟在云雾山当了土匪,要请他出山,只怕要费些周折。”

藤田扭扭仁丹胡,“你告诉吴顺时,我的,批准你去云雾山。”

艾思杰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朝藤田一鞠躬,说:“我一定请华仁俊出山,会会太君!”

藤田一听,不怒反喜,如能把他打败,正是他期待的高手。藤田一笑,道:“哟希,快快地!”

艾思杰与藤田一局棋风诡云谲,惊心动魄之中,也把藤田的个性摸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故意以言语相激,果然,藤田被激起好斗之心,对即将来到的高手充满期待。

艾思杰对吴顺时说明了藤田的意图,换了便装,去云雾山寻找华仁俊。

艾思杰是从师父那里得到华仁俊消息的。年近八旬的师父不愿住在南京城中受日本人的气,迁居到南京城东北的栖霞山。艾思杰随吴顺时投降日军驻江阴后,曾专程去看望过师父,师父告诉艾思杰,小师弟华仁俊在云雾山落草为寇,自称司令,手下有百十条枪。

艾思杰一副商人打扮,来到云雾山,走走停停,打探华仁俊的消息。这天,走到大山深处,看见一间小茅屋,门外摆着茶水,便上前舀了一瓢,喝几口解渴。乡村人家,行善积德,门口常有茶水让来往路人止渴解乏。艾思杰扔下葫芦瓢,正要离开,忽然从屋里蹿出一个大汉,叫道:“别走,把身上钱财统统留下。”

艾思杰吃了一惊,转而大喜,说:“快带我去见华仁俊,我有两千大洋要送他!”

大汉听得一愣,扫了艾思杰几眼,马上弯腰一笑,说:“原来是贵客到了,我带你去。”

大汉把艾思杰眼睛蒙了,递来一根棍子,牵着他往山里走去。艾思杰跟着东转西拐,只听一阵喧闹,来到一处清凉之地。随即,他的蒙眼布被扯掉,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山洞里。

“你是谁?送我两千大洋,大洋呢?”忽然有人阴阳怪气地问。

艾思杰一瞧说话的人,阔嘴大耳,细眼半睁,下巴上飘着稀稀拉拉几根胡须。他心中一颤,十多年不见,小师弟已长成这般模样,要不是阔嘴大耳特别怪异,真认不出了。当年,华仁俊六岁随师父学棋,到十二岁,师父和他这个师哥根本不是对手了。之后,华仁俊带着艾思杰用土布做的棋盘,布袋里装了几把黑白棋子,挎在身上,独闯江湖会天下棋坛高手,艾思杰再没有见到过华仁俊。

艾思杰微微一笑,说:“小师弟,我是艾思杰啊!”

华仁俊眼睛一亮,呵呵笑起来:“哎呀,长得红光满面,混得不错。到底投靠日本人了,喝了不少油水。”

艾思杰对小师弟的讥讽不恼不怒,说:“师父说你当了土匪,我还不信。你只懂围棋,不懂匪道,如何能当土匪头目?今日一见,我才明白,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华仁俊冷笑:“说,两千大洋在哪里?”

艾思杰说:“小师弟,如果你救得了我这根手指头,我就送你两千大洋。”艾思杰举起右手的食指,围观的土匪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华仁俊不耐烦地说:“快说,别打哑谜!”艾思杰这才把自己如何败给藤田,如何来云雾山,一一道来。

华仁俊听着,忽然一挥手,说:“断一指无所谓,你可以继续用九指给鬼子抓痒。”

艾思杰小声说:“两千大洋加一挺机枪如何?”

华仁俊目光如炬,斜了艾思杰一眼,稍加思索后,提出了几个条件:一、先让四子与艾思杰下一局棋;二、与藤田对弈地点,不能去县城,必须在县城三十里外的龙潭村;三、双方带人不得超过五人。

艾思杰犯难了,这三个条件,只有一个他能做主,其他须请示藤田才能答复。

华仁俊冷笑着说:“你是狗腿子,自然不能做鬼子的主。我们先下棋吧,下完棋你就回去告诉藤田,想与我下棋,必须满足我的条件。”

华仁俊说罢,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棋盘,艾思杰一瞧,正是当年自己亲手所做,只是白土布成了灰土布了。看来,华仁俊还是念师兄弟之情。这时,华仁俊又从腰间取下一袋棋子,往桌上一倒,哗哗的一桌黑白。艾思杰想不明白,华仁俊为何把棋子挎在腰上。艾思杰把黑子分出来,在棋盘星位上摆了四枚,下起了让子棋。

华仁俊携棋闯江湖以后,艾思杰再也没同华仁俊下过棋。艾思杰自知华仁俊棋艺高超,但也想领教领教,因此下每一步棋,都反复计算,方才落子。没想到,即便艾思杰下得十分努力,未到中盘,已是四面楚歌。艾思杰无心恋战,道:“师弟果然高深莫测,师哥已尽力了!”华仁俊瞧着艾思杰,淡淡地说:“你在东十五南九下一子,尚可支撑。”

艾思杰依言而行,放上一枚棋子,细一想,豁然开朗。腾挪十几手之后,局势虽颓,却也救活一片孤子。艾思杰一仰头,不再投子,笑道:“我手指可保了!仁俊师弟,我觉得你的棋力在藤田之上,可让二子。我马上回去,把你的条件转告给藤田。”

二、

艾思杰回到江阴县城,把与华仁俊见面的事详细向藤田汇报了。

藤田在屋里踱步,皮鞋踏得咚咚响,忽地停下,回过头问:“华仁俊中盘可以胜你?”

艾思杰不露声色,说:“是啊,棋力比太君更胜一筹。我看,太君还是不去的好,输给一个土匪,会贻笑大方的。”

“八嘎!”藤田眼睛一瞪,制止艾思杰,“十天之后,去龙潭村!”

艾思杰揣摩不透藤田的心思,一个大佐,为了与高手对决,竟敢不顾军务单独赴会?这藤田真是棋瘾不小啊。按照藤田吩咐,艾思杰又去云雾山会见华仁俊。华仁俊见藤田满足了他的条件,也是略感意外。

十天后,藤田让吴顺时带了一小队鬼子和一队皇协军,配备了超强火力,在龙潭村二里外接应。然后,藤田一身和服,让跟随的五个保镖也和服打扮,身藏枪支和短剑,随艾思杰来到龙潭村。

华仁俊早已在龙潭村等候。只见华仁俊一袭黑色长衫,手拿一柄纸扇,端坐在八仙桌上方,下巴上几根胡须微微飘动,身后立着五个大汉,都是豹头虎眼,一身短衣。艾思杰带着藤田刚踏进大门,华仁俊马上起身施礼,道:“藤田先生,我为了师哥艾思杰一根手指,特来与你对弈。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望藤田先生说话算数,不要当屁放了。”

藤田窘迫地一笑,仁丹胡扭个不停,说道:“大大的好。我们,武士道的,放屁的不要。”

艾思杰抿着嘴,忍住笑,暗忖:这华仁俊文的粗的一齐来了。其实,华仁俊今天要杀死藤田,也是个很好的机会,不知这个口喊抗日的土匪,暗中有何安排?艾思杰瞧瞧五个大汉,又朝屋顶与窗外扫了几眼,发觉并无异常。看来,华仁俊跑江湖下棋多年,还是很讲江湖义气,并不打算在此暗算藤田。

艾思杰抓一把子,让藤田猜先。华仁俊手一摇,朝藤田打了一个手势:“请!”

艾思杰没有想到华仁俊给藤田让先。高手对弈,要的就是先机,为得一先,许多高手往往弃子争先。

藤田为了与华仁俊一战,做了充分准备,见华仁俊让先,也不客气,慢慢放上一枚棋子。艾思杰瞧了,暗惊,这藤田平常对待下级都是满脸戾气,今日倒如此平静。华仁俊不慌不忙,也在星位落子。

前三手,双方都在星位守角,平常无奇。艾思杰跟着双方的棋子看了一会儿,忽觉胸口发闷,只觉黑白二棋,都有一股煞气且越来越浓,叫人透不过气来。艾思杰不敢再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压压被棋势搅动的气息。

棋枰之上,黑白子渐渐多了起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各自蕴藏着无数玄机。五位短衣大汉和五位和服保镖,交替变换着站姿,缓解疲惫。忽然,一个精瘦的黄脸汉子挽起和服袖子,用生硬的汉语说:“我们的,也较量较量的。”华仁俊身后的络腮胡往前迈了几步,大声说:“难道我还怕你?来吧,爷想看看你的手段。”这边,华仁俊和藤田只顾下棋,也不制止。黄脸汉子哼一声,走到厅堂前面,与络腮胡动起手来。黄脸汉子打不过络腮胡,就去掏兜里的暗器,忽然,华仁俊左手往背后一甩,只见黄脸汉子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络腮胡早已飞起一脚,将黄脸汉子踢翻。艾思杰离华仁俊近,看得清楚,华仁俊左手甩出的是一枚黑棋。不经意地一甩,竟打得黄脸汉子跪下,如此力道,让艾思杰暗暗吃惊。看来小师弟当年行走江湖,也曾得异人授艺,能以棋子为镖,难怪将棋子挂在腰上!络腮胡轻易获胜,另几个和服汉子愣在那里,不敢动手了。

不知不觉,月亮西斜。艾思杰再瞧棋枰,黑白绞杀,已告一段落,双方只剩下最后两枚官子。艾思杰赶紧暗数棋目。

藤田搔搔头,站了起来,大声说:“你的,大大的厉害。”

艾思杰已算清棋目,除去官子,华仁俊已胜十二目!艾思杰心里一阵轻松,不过也感意外,凭自己判断华仁俊可以让藤田二子,但赢得不轻松,看来藤田与自己下棋,不曾用全力。

听了藤田的话,华仁俊微微一笑:“承让。阁下棋艺精湛,我华仁俊佩服,佩服。”

艾思杰听华仁俊这样说话,暗忖,师弟不再调侃,说明藤田的围棋水平与他相去不远。不过,对于华仁俊的取胜,艾思杰也不敢祝贺,怕惹得藤田恼羞成怒。

藤田忽然一挥手,大声喊:“开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龙潭村。

三、

回到县城的第二天,藤田要艾思杰去办公室。藤田从墙壁上取下一把东洋刀,告诉他,要把这把刀送给华仁俊,表示对华仁俊的敬佩,要艾思杰带着这把刀,去云雾山见华仁俊。他希望艾思杰多做点工作,让华仁俊带着队伍归顺皇军。

艾思杰这才明白,藤田想利用艾思杰与华仁俊的关系,收编这股土匪。有了收编华仁俊这个理由,藤田兴师动众与一个土匪会面下棋,于情于理上司都不会怪罪藤田。

艾思杰摸透了藤田的心思,便把自己答应两千大洋和一挺机枪的事,告诉了藤田。

藤田听了,眼射冷光,“嘎嘎”大笑,说:“你的手指,保住了。但是,你得把华仁俊说服,归顺我皇军。华仁俊的不来,我的,断你右手!”

艾思杰听了,吓得不轻,马上又站直了,大声说:“太君,我一定把华仁俊说服,乖乖投靠皇军!”

“华仁俊投靠皇军,大队长地干活。你的,副大队长。”藤田高兴地挥挥手,把东洋刀递给艾思杰,“快快地去!”

艾思杰化装成商人模样,骑一匹高头大马,带着大洋,把东洋刀和机枪包好放在马驮子里,朝云雾山而去。

却说华仁俊正与几个弟兄喝酒,忽传艾思杰来了,不觉有点意外。前几日冒着被鬼子包饺子的风险,以棋胜鬼子,主要是看在同门师兄的情分上,不然,艾思杰这汉奸被剁去一指,也是应得的惩罚,根本没指望大洋和机枪。想不到,艾思杰倒言出必行。

华仁俊于是出洞相迎。艾思杰刚拿出大洋和机枪,华仁俊马上笑眯了眼,特别是那挺机枪,油黑发亮,着实让华仁俊爱不释手。

艾思杰把东洋刀从布袋里抽出来,说:“师弟,这把东洋刀,是藤田送给你的。他说你的棋艺出类拔萃,十分敬佩。”

华仁俊瞧瞧东洋刀,说:“这是我的战利品,可惜我不会用刀。二当家,大哥我送给你了。”那个曾与日本黄脸汉子动手的络腮胡跑来,欢天喜地接过了东洋刀。华仁俊作了请的姿势,说:“师哥,你来得正好,我们在喝酒,一起喝几杯。”

艾思杰看到华仁俊的态度比上次好多了,暗暗高兴。酒过三巡,艾思杰醉眼微眯,告诉华仁俊,藤田赠刀,是希望华仁俊带着队伍投奔藤田,如果华仁俊归顺皇军,则就任大队长一职。

华仁俊眼一瞪,问:“你是替藤田当说客来的?”

“师弟投靠皇军,有枪,有钱,有吃,有喝,比当土匪强多了。”艾思杰笑道。

华仁俊怒道:“老子没吃喝了,就去劫汉奸的;没弹药了,就去偷鬼子的。给鬼子当枪使?艾思杰,我没你那么狼心狗肺!”

艾思杰听了,不再说话,吱吱地喝着闷酒。

住了几日,艾思杰见华仁俊不欢迎自己,便跨上马,一溜烟地回江阴县城了。见了藤田,艾思杰装出兴奋的样子,说华仁俊在他的劝说下有了一点转变,假以时日,华仁俊就会同意收编。藤田听了非常高兴。艾思杰拍拍胸脯,表示再送华仁俊几把三八大盖,送点子弹,华仁俊会更动心。藤田希望艾思杰尽快收编华仁俊,也同意送点枪和子弹。

过了半月,艾思杰又带着一箱三八大盖和一箱子弹,去了云雾山。华仁俊收下了枪和子弹,不再骂艾思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表示要说服手下弟兄们归顺皇军,不过需要一段时间,希望艾思杰在皇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艾思杰眉开眼笑。

转眼大半年过去,艾思杰根据藤田的命令,再次来到云雾山。想不到,不用多费口舌,华仁俊对艾思杰百依百顺了,并主动提出去江阴拜见藤田。

艾思杰笑道:“去县城见见世面,比这山洞强多了。”

华仁俊连连点头,说:“这次拜见藤田,还想与藤田对弈一局。师哥,藤田的棋艺,比你强多了。这乱世之中,难得遇到高手,我得过过棋瘾了。”

艾思杰带着华仁俊去见藤田。华仁俊主动向藤田说起了云雾山土匪改编一事。藤田十分高兴,把改编后的驻地与军需物资,都做了具体安排。然后,应华仁俊之邀,两人开始下棋。藤田带有几分炫耀地拿出了他珍藏的中国云子。云子质地细腻如玉,色泽晶莹柔和,坚而不脆,沉而不滑,在元、明、清三代深受名士高僧的喜爱,也是敬献皇室的上乘贡品。

华仁俊恭维了几句,眼睛却盯着棋盒,忽然问:“岩本薰是阁下什么人?”岩本薰,正是这棋盒上阴刻的文字。

藤田闻言一惊,抬起头来,恭恭敬敬答道:“正是我的恩师。我能得到三段段位,多亏恩师岩本薰教诲。来华之前,恩师送我这盒云子,嘱我军务之外,不忘研习,多与华人高手对弈,提高棋艺。”

华仁俊喝了一口清茶,阔大的嘴巴发出啧啧之声,细眼一眯,说:“我十二岁流浪江湖,十五岁那年,到过北平,曾与段祺瑞的棋客、围棋神童吴清源交手。吴清源虽小我一岁,棋力却比我更胜一筹。下了两盘,我都以三目告负。二六年夏天,日本棋手岩本薰六段和小杉丁四段来中国游历,与吴清源对局,我曾与众多棋手围观。岩本薰先生让三子下了两局全输,让二子赢吴清源二目。因此,岩本薰先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后一年多时间,我曾反复研究这三盘对局,悟得不少棋理。”

藤田听了,满脸惊讶和惊喜。藤田服役的前一年,吴清源参加东京时事新闻社发起的棋赛。比赛采取单淘汰制,吴清源连战皆捷,十八名棋手都败在他手下。时事新闻社连续刊登他的对局约半年多,声威引起了日本棋界的注目,岩本薰曾以吴清源来激励藤田。眼前的华仁俊,少年时代与吴清源交过手,难怪高深莫测,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藤田这次又败了,但败得心服口服。他拍拍华仁俊的肩膀,笑道:“你的,快快地改编,一起为大东亚共荣的努力。战斗空隙,我的,与你较量围棋,大大的好!”

艾思杰恭维道:“师弟跟着太君,一定能荣华富贵。”华仁俊大笑:“全仰仗太君了!”

收了棋子,华仁俊与藤田具体商量了驻地问题。藤田希望华仁俊驻在龙潭村,如果新四军骚扰江阴,必经过龙潭村,这里距江阴不远,是拱卫江阴的战略要地。华仁俊表示同意,并希望那天藤田能到场讲几句话鼓舞人心,藤田也答应了。

四、

几天后,华仁俊带着云雾山土匪进驻龙潭村。

藤田派艾思杰联络后,带着一小队日本兵和吴顺时大队皇协军,来到龙潭村,对华仁俊进行收编。还没有进村口,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藤田大惊,瞪了艾思杰一眼,气急败坏地组织反击。

一阵手榴弹爆炸之后,藤田外围的日本兵退了下来。被分割的皇协军,抵抗了一会儿,大部分投降了,只有吴顺时带着十几个皇协军退到了藤田身边。

藤田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发现这次包围他们的新四军足有一个营。对面的岩石后边,举枪射击的那个阔嘴细眼,正是华仁俊。想不到艾思杰收编的华仁俊和土匪,统统投靠了新四军!藤田愤怒至极,举起东洋刀,朝艾思杰劈去:“你的,死啦死啦的!”

藤田的东洋刀刚举过头顶,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尖厉的呼哨声倏地而至,一道白光,一道黑光,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双手上,东洋刀再也握不住,“咣当”掉在地上。

藤田疼得惨叫不止,只见右手一枚黑棋子,左手一枚白棋子,已入骨半寸,鲜血喷涌而出。六十米开外,能将棋子当暗器射来,这功力也太吓人了,华仁俊不仅是围棋高手,也是暗器高手!

华仁俊大叫:“艾思杰,看在一起学棋的情分上,我再救你一次!投降吧,不要为鬼子卖命了!”

艾思杰正防着藤田刀劈自己,忽见两枚棋子嵌在藤田手骨上,震落了东洋刀,心中顿时涌起感激之情,战乱之中,华仁俊仍不忘师兄弟情义。

华仁俊带着云雾山的弟兄,同新四军一起冲上来,很快制服了顽抗的日本兵和皇协军,藤田大佐、吴顺时、艾思杰等,都成了俘虏。

华仁俊对藤田和艾思杰说:“你们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我敬重的围棋高手,我真心希望你们投诚。”

藤田瞧着华仁俊,眼里火焰熊熊,恨道:“我待你大大的好,你的,投靠新四军,良心大大的坏了。”

华仁俊讥讽道:“你们日本鬼子侵犯中华,其罪当诛!新四军收编我,打日本鬼子,我当然要参加新四军!不念你是我棋友,我早就一枪崩了你。”

艾思杰微微一笑,站在吴顺时后边,斜眼看着华仁俊。

后来,华仁俊被新四军任命为云雾山抗日游击队大队长,军区司令亲自来给华仁俊授旗,并指着随行的身着新四军军服的魁梧汉子,说:“经军区党委研究,任命艾思杰为云雾山游击大队政委!”

华仁俊一听政委与师兄同名,扭头一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师兄艾思杰,不禁愣住了。难怪前来与他商谈收编的新四军参谋对云雾山的情况那样熟悉,原来是艾思杰提供的情报。

艾思杰擂了华仁俊一拳,笑道:“首长安排我不再做地下工作,来给你当政委,我非常高兴。我们师兄弟,终于又走到一起了!”

华仁俊笑呵呵地说:“谢谢师兄暗里相助,帮我走了一步好棋!”

2023-11-06 06:2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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