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杰米·弗里尔和女朋友（JAMIE FREEL AND THE YOUNG LADY） 选自叶芝编《爱尔兰神话和民间故事》 肖毛 译写 注：少年儿童出版社1954年版《爱尔兰民间故事》（钱遥选译叶芝编《爱尔兰神话和民间故事》）中曾收录这一篇，题为《三滴酒》，原文的最后一句话钱译没有译出。 14:18 08-1-13 肖毛 很久以前，在法纳特的乡下，住着杰米·弗里尔和他的寡母。杰米是这位寡妇的唯一支柱，他的强壮臂膀不知疲倦地为她工作，他每周六晚上都会把工钱倒在她衣襟里，当她给他半便士买烟抽，他还会恭敬地感谢她呢。 邻居都夸奖杰米，说他是他们见过或听过的最好的儿子。杰米还有一些邻居，他不知道他们对他的看法。这些邻居住得离他家非常近，但他从没见过他们，说实在的，凡人难得看见他们，除非在五月和万圣节前夕。 在距离杰米的小屋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有一个荒废的古堡，据说那里是小精灵的住所。每个万圣节前夕，古堡的古老窗户将会被灯火照亮，过路人可以看到在窗内来回移动的小人影子，听见迷人的笛声。大家都知道，那些小精灵正在古堡里举行宴会，但谁也没有胆量闯进去，来到他们中间。 杰米经常在万圣节前夕从远处观察那些小人的影子，倾听迷人音乐，很想知道古堡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在一个万圣节前夕，他站起来，拿起帽子，对母亲说，“我要去古堡碰碰运气。” “你说什么！”她大叫，“你要去那里冒险？你是可怜寡妇的独生子呀！杰米，不要去冒险和发傻吧！要是他们杀死你，我可怎么活下去呀？” “别担心，妈妈，我不会出事。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去看看。” 杰米离开家，穿过土豆地，看见那座古堡，它的窗户被灯火映红，窗外的那些野苹果树还没有脱去残叶，在灯火照耀下，枝头残叶似乎变成了金色。 他在野苹果树林外站住脚，倾听小精灵们的狂欢声，他们的笑语和欢歌更坚定了他继续前进的决心。 当他走进古堡，许多小人出来迎接他，其中最大的小人大约有五岁孩子那么大，他们正在随着长笛和小提琴的音乐跳舞，其他的小人则在那里大吃大喝。 “欢迎，杰米·弗里尔！欢迎，欢迎，杰米！”这些小人对他们的客人大叫。“欢迎”二字被他们不断重复下去，响彻整个古堡。 时间飞逝，杰米过得非常快乐。最后，他的主人们说，“我们今晚要骑马出去，从都柏林偷一个女朋友。你去不去，杰米·弗里尔？” “我要去！”这个渴望冒险的卤莽青年大叫。 古堡门口站着一群马。杰米骑上一匹马，马儿立刻飞起来，把他带到空中。不久，他飞过母亲的小屋，和空中的小精灵骑兵连一起往前飞。他们飞呀飞呀，飞过陡峭的大山和小山坡，飞过深深的斯威雷湖，飞过城镇和村庄，人们都在家里烤坚果、吃苹果，度过快乐的万圣节前夕。杰米觉得，在来到都柏林之前，他们似乎飞跃了整个爱尔兰。 “这是德里，”当他们飞过一座大教堂尖顶，一个小精灵说。其余的五十个小精灵随后也一起呐喊：“德里！德里！德里！” 在路上，每当他们经过一个城镇，小精灵们都会对杰米报出名字。最后，他听见他们用银铃般声音一起大叫：“都柏林！都柏林！” 小精灵要去的不是普通住所，而是斯蒂芬绿地最好的房子之一。 当小精灵骑兵连在这座房子的窗户附近下马，杰米在一张华丽床铺的枕头上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接下来，那个躺在床上的美丽姑娘被小精灵们抬走，他们把一根小树枝放在她的床上，让树枝完全变成她的形状。 一个小精灵把那个姑娘放在他的马前，带着她往前飞，不久又把姑娘交给另一个小精灵，大家轮流带着她往回飞，在路上仍然高喊经过的城镇名字。 他们渐渐地接近家乡。杰米听见他们大喊“拉斯马伦”、“米尔福德”、“塔慕尼”，知道他们就快飞到他家了。 “一路上，你们轮流带着这个小姐，”杰米说，“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 “当然，杰米，”他们用悦耳的声音回答，“现在当然轮到你了。” 杰米紧紧抱住他的奖品，从空中降下去，停在母亲的大门边。 “杰米·弗里尔，杰米·弗里尔！你竟然这样对待我们？”他们大叫着，也降落在门边。 杰米紧紧抱住怀里的姑娘，虽然他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抱住的究竟是什么，因为小精灵们把那个姑娘变成了各种怪东西。她一会儿被变成黑狗，汪汪乱叫，想要咬人；另一会儿被变成烧红的铁棒，但不烫手；后来又被变成一袋羊毛。 可杰米死死抱住她不放，小精灵们没有办法，正要离开，一个最小的女精灵大声说：“就算杰米·弗里尔把她抢走了，他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因为我要让她变得又聋又哑！”说完，她把一样东西放在那个姑娘头上。 最后，小精灵们失望地骑马离去，杰米拉开门闩，走进家里。 “杰米，我的孩子！”他母亲大叫，“你出去了一整夜。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妈妈，我没吃亏；我遇到了最好的运气。我带回来一个美丽姑娘，让她跟你作伴。” “天哪，上帝保佑我们！”他母亲大叫。在几分钟内，她惊讶得想不出别的话可说。 杰米对母亲讲述了这天晚上的冒险经历，最后说，“要是我让她跟他们走，永远不再回来，你当然不会同意吧？” “可她是一位小姐呀，杰米！她这样的小姐，怎么能吃我们的粗茶淡饭，过我们的可怜生活呢？我只想问你这个问题，你这个傻瓜！” “哎呀，妈妈，她在这里，肯定比在那里强，”他指着古堡的方向。 这时，那个又聋又哑的姑娘冷得在单薄的衣裳里发抖，忍不住走近那个粗陋的泥炭火炉。 “可怜的姑娘，她真漂亮！怪不得他们一心想要捉住她呢，”老太太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客人，目光中带着怜惜和赞赏。“我们必须先给她找几件衣裳，可是天哪，什么样的衣裳，才能配得上她这样的姑娘？” 她来到她的“卧室”，从柜子里翻出她星期天时穿的褐色粗毛大衣；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双白长袜，一件雪白精美的亚麻布上衣，一顶帽子，她把这些东西称为她的“寿衣”。 这些服装已经购置很久，是为某个悲哀的仪式准备的，等到那一天，她将会在这个仪式上扮演主角。它们只是偶尔才被拿出来晾晒，平时难得见到阳光。可就连这些东西，她也情愿送给那个浑身发抖的美丽客人。这位客人用悲伤和惊奇的眼光，默默打量她和杰米。 可怜的姑娘被她装扮好之后，坐在火炉边的“矮凳”上，把脸蛋埋在双手里。 “我们怎么养活这样的小姐呀？”老太太问。 “我会为你们两个工作，妈妈，”儿子回答。 “她这样的小姐，怎么能吃我们的粗茶淡饭呢？”她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我会为她工作，”杰米只是这样回答。 他信守了诺言。起初，这位姑娘总是很悲伤，每天晚上都会让泪珠偷偷滚下脸颊，这时，老太太就坐在火炉边纺纱，杰米则在那里编织捕鲑鱼的鱼网，捕鲑鱼是他最近学会的本事，因为他希望让客人生活得更加舒适。 可她总是表现得很温柔，当她发现他们在看她，就会试图露出微笑来。后来，她渐渐适应了他们生活方式和习惯。从此，她开始喂猪，捣碎土豆和玉米，用它们喂养家禽，为他们编织蓝色毛短袜。 一年过去了，万圣节前夕再次到来。 “妈妈，”杰米在这天晚上说，拿下帽子，“我要去古堡碰碰运气。” “你疯了，杰米？”他妈妈大喊，非常害怕。“这次他们肯定会杀掉你，因为你在去年得罪了他们。” 杰米毫不害怕，照样走出家门。 当他走到那个野苹果树林，发现古堡里的灯光一如往年此时，听见他们正在大声谈话。他溜到古堡窗下，听见一个小精灵说，“去年的今晚，杰米·弗里尔对我们耍了一个鬼花招，从我们手里骗走了那个漂亮姑娘。” “是呀，”那个最小的女精灵说，“所以我要惩罚他，让她坐在他的火炉边，就象个哑巴塑像。可他不知道，只要让她喝下我杯中的三滴酒，她就会听见声音，再次开口说话。” 杰米进入古堡大厅时，紧张得心脏砰砰乱跳。不久，他再次被一阵欢迎声所包围。“杰米·弗里尔来了！欢迎，欢迎，杰米！” 当大家静下来，最小的女精灵说，“杰米，你接过我手中这个杯子，为我们的健康喝一口吧。” 杰米抢过那个杯子，向门外飞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回小屋的，到家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瘫坐在火炉边的石头上。 “我可怜的孩子，你这次肯定吃亏了，”他母亲说。 “没吃亏，说实在的，这次的运气比上次更好！”他把杯子递给姑娘，让她喝下三滴酒。尽管他玩命似地从土豆地跑回来，杯子的底部还剩下三滴酒。 姑娘喝下酒，开始说话，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杰米表示感谢。 小屋里的三个人，彼此有很多话要说，直到鸡叫很久以后，小精灵的音乐声完全停止，他们还在火炉边谈话呢。 “杰米，”姑娘说，“请给我纸笔和墨水，我要给我父亲写信，告诉他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写了信，但在几个星期后还收不到回信。她写了又写，还没有收到回信。 最后，她对杰米说：“杰米，你必须跟我去都柏林，找到我父亲。” “我没钱给你雇车呀，”他回答说，“总不能让你徒步走到都柏林去吧？” 可她再三恳求杰米，他只好同意跟她一起走，他们走遍所有的路，从法纳特一直走到都柏林。这次旅行可不象跟小精灵旅行那样轻松，可他们还是走到斯蒂芬绿地的那座房子跟前，按响了门铃。 “告诉我爸爸，他女儿回来了，”她对前来开门的仆人说。 “住在这里的先生没有女儿，我的姑娘。他曾经有一个女儿，但已经死去一年多了。” “你不认识我了，沙利文？” “不，可怜的姑娘，我不认识你。” “让我去看看那位先生吧。我只想见到他。” “好吧，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我看看，能不能替你办到。” 过了一会儿，姑娘的父亲来到门口。 “亲爱的爸爸，”她说，“你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敢管叫我爸爸呢，”老先生大叫，非常生气。“你是一个骗子。我没有女儿。” “爸爸，看看我的脸，你肯定会想起我。” “我女儿死了，埋了。她已经死了很久。”老先生的声音从生气转为悲伤。“你可以走了，”他下逐客令。 “等等，亲爱的爸爸，先看看这个我手指上的这个戒指。你瞧，上面刻着你我的名字。” “这确实是我女儿的戒指，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来的，恐怕来路不正吧。” “把我妈妈叫出来，她肯定会认出我，”这时，可怜的姑娘伤心地哭起来。 “我可怜的妻子刚刚开始忘记悲痛。她现在很少提到她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提到死去的女儿，揭开她的旧伤疤呢？” 可姑娘坚持要见母亲，直到她父亲派人找来她的母亲。 “妈妈，”当老太太走到门口，她立刻说，“你不认识你的女儿了？” “我没有女儿，我女儿死了，埋了。她已经死了很久。” “只要看看我的脸，你肯定能认出我。” 老太太摇摇头。 “你们都忘记我了，可是，你看看我脖子上的这颗痣吧。妈妈，你现在确实认出我了吧？” “对，对，”母亲说，“我的格雷西在脖子上有一颗痣，跟它一模一样。可我那时亲眼看到她进了棺材，还看到棺材盖子在她身上关闭的情景呢。” 这回轮到杰米说话了。他讲述了自己随小精灵旅行的经过，小精灵怎样偷走他们的女儿，怎样用树枝代替那个姑娘，她和他妈妈在法纳特怎样生活，在最近的万圣节前夕，三滴酒又是怎样破除魔法，把她解救出来。 他说到这里，她又接下去讲，告诉她的父母，杰米母子对她有多么好心。 她的父母不知怎样招待杰米才好，用种种礼遇对待他。当他表示希望回到法纳特，他们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表示感激。 这时，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他们的女儿不愿意让杰米独自离开。“要是杰米走，我也要跟他走，”她说，“他把我从小精灵手里救出来，然后始终为我工作。假如没有他，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大概再也不会见到我了。要是他走，我也要跟他走。” 老先生说，既然女儿做出这样的决定，杰米就应该给他当女婿。于是，他们派人用四匹马拉的大马车把杰米的母亲从法纳特接过来，为两个年轻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从此，他们一起住在都柏林的那座豪华房子里，当岳父死时，杰米变成了无数财富的继承人。 14:17 08-1-13 肖毛2023-11-05 02:2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