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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印记她终于赞成嫁给他。不过，到他家的第一天，她的泪当场掉了下来，不是喜极而泣，而是悲从中来。之前媒人和她说，他家家世不错，人丁兴旺。可眼前的景象完全与之前所言相左，房子的确有好几间，却间间都是泥瓦房；他家人多，父亲(father)瘫痪，母亲精神失常，弟弟痴呆，唯一一个康健的妹妹却不给她好脸色看，“嫂嫂”都懒得叫一声。
她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四处流浪。经过一个村落时，她因体力不支，昏倒在路旁。他美意救了她，并打扫了一处破庙给她安身，隔几天还送来一些干粮。他的热心让她感到了丝丝温暖，她早知他只是农民，而且是跛脚，但媒人找她说亲时，她并无嫌弃之意，因为她早已厌倦了流浪生涯，现在想停下脚步，过些安定日子。
不过，当她一眼就看穿他的家底时，悲伤依然忍不住涌上心头。她的泪水掉在前些天他特意给她买的那件大红衣裳上，默默地化开了。正接受别人道喜的他并不知觉妻子此时的心里正起伏不定，悲多喜少。她已经决定好，大不了再次背上行囊，踏上流浪之路。
婚后第三天，她瞅准了一个机会。村里过两天要举行一个隆重的祭奠仪式，他和他妹妹要代表全家去参加，一整天都不在家里。她想趁那个时候偷偷溜走，远离这个地方。他涓滴没有觉察出她的异样，因为他为祭奠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上午都围着一堆破桌子、破椅子和破碗碟，一会儿敲敲补补，一会儿涂涂写写。她知道，村里穷，凡举行什么大的运动都得让每家每户出些物资，待运动结束时再领回。他越是认真干活，她越觉得心寒，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如那一堆破碗。
祭奠那天，她早早起来收拾好啦行装。丈夫临出门前拿出一叠碗交给痴呆的弟弟，让他放到家里的碗柜给全家人用。煮过了早饭，她预备给公婆和小叔子装完饭后自己静静离开。就在打开碗柜的那一刻，她惊呆了：小叔子刚放出来的一叠碗里，每个边缘都有效白色油漆写的一个“爱”字！
她再次哭了，不过这次是高兴，是庆幸。她偷偷算了一下，公公是莲字辈，若是打印记，理应写上“莲”。婆婆、丈夫、小叔子和小姑子的名字里一切没有“爱”，只有她的名字里有一个“爱”字。她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了这个印记。她想象着丈夫此时正抱着一叠写有自己名字的碗赶到祭奠现场，她又想像着等祭奠结束后，丈夫又会从无数刻有不同印记的碗堆中翻找那一个又一个火红的“爱”。
这样的爱怎能轻易割舍？
她愉悦起来，浑身有劲。吃了饭她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进屋将一大早收拾的包袱一切倒了出来。为了那个印记，她决定这辈子都不走了，要时时候刻守候在他身边。
傍晚时分，丈夫抱着一堆碗返来了。在夕阳的映衬下，那堆碗的白色边缘显得格外耀眼。他远远走来，额头满是汗水。看到她懒懒地依在门口等他，他灿烂地笑了。她也跟着笑了。他在意自己，这就足够。
半个世纪过后。
他和她的儿孙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金婚典礼。典礼过后，他们上大学的两个孙子饶有兴趣地翻看起祖谱。看着看着，他们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笑了起来。一个说：“哎呀，原来我们的曾祖父起了一个女性化的名字爱莲！”另一个说：“估计也是没法，莲字辈嘛，不好取名。我前段时间听说隔壁林子的曾祖父还叫碧莲呢，和我们曾祖父是同辈的。”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笑。她总算晓畅，五十年前丈夫在碗上写下的印记是公公的名。她想，许多人的爱情大概都只是一种巧合，但这有什么干系呢，只要彼此心中播有爱的种子，印记的真假就不会影响到爱的质量。
2023-11-04 02:57: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