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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正文:

素凉站在篮球场看球。政管与经法,两个与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路的系,但她的神情十分专注,镇静时收回尖叫,声音可以压住身旁的鼓声。十月阳灼烁晃晃泼下。一张脸如此热烈生动。总是会有人问,宁安,你怎会有素凉这样的朋友。2000年的素凉。穿紧身吊带,只过大腿的短裙。眉毛描得很细,手上套丁丁当当的首饰。明快利落的东北女子。与我截然不同。可是,我那样喜欢她。她从来不逃课。她被全票选举为班长。她包揽了那一年所有的给予外语系学生的荣誉。她对着我大声地说,宁安,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只能用沉默来表达。就像我对苏耀阳。峰顶风很大。她的声音永远这样肆无忌惮:我爱苏耀阳。林素凉爱苏耀阳。1 12月,陪素凉去赴一个约会,图书馆的网络教室。吃完午饭就已往占座位。她坐左手边第一排第三个,我坐身后。她会不时转头问我她的头发有没有乱,唇膏是否看起来有一点点亮。轻声安抚她,素凉,你明天很漂亮。我们在等待苏耀阳。素凉一周前就是在这里撞见了上网的苏耀阳。第一排第三个座位。他起身结账的时候她追了出去,鼓起了所有勇气,你好,苏耀阳。我看过你打球。我很喜欢看你打球。我叫林素凉。一字一顿,像背书的小学生。低着头。偷偷地瞄一眼,却发现他在笑。苏耀阳挑起眉,的确是在笑。你好。我赶着去练习,改天见。她返来的时候像踩在云端,宁安,他居然对我笑。他约我改天见。恋爱中女子的智商。2 苏耀阳的确会在午休时间来图书馆上网。他习惯左起第一排第三个座位。却看到已经有人坐在了上面。四目相对。显而易见那个女孩儿子比他的反应要猛烈百倍。他看到她的眼睛马上睁得好大。她说你终于来啦,脱口而出。然后赶忙捂住嘴。她把属于他的座位送还给他。他有一点迟疑。她连忙摆手,我已经来好久,我本来就是要下的。一边注释,一边面红耳赤。夜间素凉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我去通向天台的台阶。摊一张报纸,两个人席地坐下,感觉月光洒在脊背上。她喜欢像大鸟一样伸展双臂,迟钝收拢,然后方开始百转千折的叹息。宁安,我多么想天天看见他。你能晓畅那种感觉吗?看到他笑,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丢在棉花堆里,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就没有了大脑,再也学不会思考。3 12月24日。圣诞夜来临。素凉穿玄色紧身毛衣,格子裙,再配同色的及膝长靴。她站在镜子面前转圈,她要邀请苏耀阳。她是这样的乐观倔强。苏耀阳每一次拒绝她的邀约,都会有一个牵强理由。可是她从来不把它当成借口。她说,没干系,那我下次再约你。然后下一次,她会依然雀跃着前去,苏耀阳,明天你有没有空。苏耀阳再次将她拒绝。她依然努力地笑了出来,站在图书馆的走廊里,搓搓手,没有干系的。那么苏耀阳,祝你圣诞快乐。她嘻嘻笑着挤到我的床上,宁安,让我们去吃一次圣诞大餐。那一天她依然往常的样子,开朗健谈。但是她要了一点酒。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酒精。因为辛辣,大声地咳嗽。素凉举着杯子对我说,宁安,圣诞应该和最爱的人一路过。我很高兴我可以和你在一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宁安,我希望以后的圣诞我们可以辨别找到伴侣,我们可以终于不要在这样的时候只有我陪着你,只有你陪着我。然后她开始俯下身去哭泣。4 将素凉拖回宿舍。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出门去买几片止痛的药片。我不知是因为酒精依然因为素凉,我的头撕扯地疼。走了几步已经支撑不住,吐得一塌糊涂。身体靠着墙沿滑下去,抬眼只看得到一角沉黑天空,风声在耳边穿梭,间杂不知那边的欢呼和祈祷。想到素凉说,世纪末就要来了。我们注定要寥寂一个世纪了。她的眼泪将我的心都烧痛,宁安,我真为自己的寥寂感到羞耻。我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阴郁严寒墙角,行人匆匆,却没有一个会为我停留。在这盛大繁茂之夜,我亦终于觉察出胸腔里的破洞,是羞耻在其中汩汩流动。所以当林南出现,我仰面看他,脸上挂满羞耻的泪。是惟一走已往又折返来的脚步。清朗的男声,停在我的面前,微微地俯身。你有没有事。然后自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我。蓝白格子,温暖醇厚的气息。小心翼翼地覆在脸上,用冻僵的手指机器地擦拭。他笑一笑,退得远一点,将手套和围巾一路褪下来,放在我的膝盖上。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5 新学期开始,素凉很快接受了同系一个男生的追求。他们一路上课、吃饭。她不再体贴校园里风生水起的篮球赛,不再去网络教室占座位,亦不再提起苏耀阳。有时候我路过篮球场,想,还在其中奔跑跳跃的苏耀阳,他会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儿子那样地爱过他。但是他亲手错过了,他偶尔会不会有一点懊悔。直到看见林南,问题里的主人公就变成为他。只是所有的潮汐都注定只能在心内鼓噪。一开口就成为气泡。和林南在一路,我们都很少说话。他打给我一个电话,我走下楼。他看到我,走上来,笑一下,然后转身向前走。我跟在他的身后,一只手的距离,亦步亦趋,像一枚沉默黯淡的影。流动地先去吃饭。林南坐我对面,替我擦拭面前杯盏,点一盘雪菜鱿鱼(squid)。吃完后用手帕擦拭嘴唇,蓝白格子,叠好,放入口袋。散步。天气渐暖,偶尔也会找一处街边长椅,亦不多话,看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最后他问我,送你回宿舍好不好。周而复始。夜间对着水房的镜子演习,林南,你喜欢我吗?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吗?问出去,是一片沉寂的惘然。镜子里的面孔,有自我讥诮的笑脸。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亦是泄露的虚空。影象里只有一次,他侧过脸来问我,宁安,在你眼里,如何才算是恋爱?牵手是恋爱的仪式。一只手叠在另外一只,掌心的纹路摩挲纠缠,逐步烙上对方的印记。这是我所知的最为缠绵悱恻的形式,不足为外人所道,私密而且神圣。可是我至今惟一拥有的,只能用自己的一只手,去握住另外一只。惨白灯光打下,手背上起着密密麻麻的红点。6 2001年很快到来。我和素凉升入大三。日子水波不兴。素凉一年里谈了三次恋爱,三次都以别离告终。林南开始变得很忙。每日晚饭的钟点往后挪了两个小时。宁安,若你饿了,自己先吃。但我啧一声斜睨他,除非你再介绍一个男生同我一样爱吃雪菜鱿鱼。3月。海报上写,要举办苏耀阳的告别赛。素凉站在前面,沉默。我走已往挽起她的胳膊:明天天气真好,不知怎地,想去篮球场走走。一样的里外三层的观众,一样在风里招展的旗帜,一样擂得轰隆响的鼓,一样有尖叫着喊着苏耀阳名字的热情女生。只是她们之中,再没有一名叫做林素凉。她抱着双臂站在一边,一向都面无表情。只是在结束的时候,苏耀阳和每一位球队的成员拥抱。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走上去,她大声地对他说,苏耀阳,你知道我喜欢你吗。满场幽静。然后有比鼓声更热烈的掌声,像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惊起了满天的鸟群。是的,我知道你不记得我的名字。这一点也不主要。我只是在你离开之前来通知你,我曾经有多么多么地喜欢你。素凉的心声。惟一的告白的机会,终于启齿,却是诀别。从此千山万水,消逝于烟云暮霭,这个人,连同沉潜的心事与我们热烈而痛楚的青春。啊!我爱你。再见。7 那一个晚上,林南约我的时间特别早。站在楼下深深呼吸,对他笑,林南,似乎从我们一熟悉,就一向走在阴郁里。见不得天日。有些人和感情,注定要是此般终局。他说,宁安,你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想学素凉,在五点半的宿舍楼下,天光还亮,下课先人群熙攘,想扯开嗓子也对着他喊,林南,你知道我喜欢你吗。可是千回百折,依然又红了眼眶。没事。只是替一个朋友惆怅。
浙江小吃。雪菜鱿鱼。他夹到我的碗里:宁安,你最喜欢的,多吃一点。终于依然开了口,林南,你到了外洋会不会想念这道菜,然后连带也想一想我。他慢慢地抬起头。林南,你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了对不对。我很为你高兴。以后有人问起,我可以骄傲地对他们说,我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师兄。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在夜间出现的林南,隔在三重雾里的林南。圣诞的那个夜晚,我问他关于送还物件的方式。他回过脸来笑,我叫林南。不过通知我你的名字就可以,我可以找到你。从不参与任何个人运动的许宁安。从不知晓任何校园风云人物的许宁安。成日在宿舍昏睡靡靡的许宁安。不会对任何人有任何好奇的许宁安。林南只是疏忽了,许宁安也会恋爱。许宁安也会去寻找!所谓林南,国际经济法系,大四,真实姓名程凌北。哈佛是惟一理想。放弃保研。多少人会羡慕我呢。传言里搭上天梯也够不着他衣袖的程凌北,我曾经陪着他,在这个出门要走半个小时的小饭馆,吃过一日又一日的他最爱吃的菜。8 2001年7月2日。林南,大概是程凌北,毕业。最终一次吃雪菜鱿鱼。天气已经很热,我依然穿着长袖。在宿舍楼外,他同我道别。但是这一次说完再见,他没有越走越远。宁安,他喊我的名字。走近一步,再近一步。我的心险些快跳不动。浑身血液在一刹那一切涌上大脑,我瞪大眼睛看他。他的手朝我伸出来,虽然艰巨,但总算一点一点地伸出来。我的双手在身畔簌簌颤抖,使劲地绞住,紧得险些已经将指甲掐进了手心。林南,有一个夜晚的影象也是好的。在我最好最美的时候,我爱过的男孩子,他也愿意来同我谈一次恋爱。可是他的手,终于依然停在了半路。像枝头盛放的花,因挨近的攀折的手掌而战栗,却原来袭来的,不过是一阵凉风。是什么喀嚓一声,碎了一地。9 2002年7月,我毕业。收拾行李提下楼,烂熟的七级阶梯。似乎看见站在十步之外的林南,走过来,对我笑一笑。瘦削的脸,头发理得很短。眼光深不见底,眉尖簇起淡淡的褶。暮色弥漫,远方看得到一带烟灰的山峦。树梢迟钝摇动。一切情景都依旧。却已经没有了那个人。车子开过来。单位的同事来接我去分配的宿舍。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对他说谢谢,然后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右手。10 2003年12月,与素凉一路去饮酒。两个留在北京朝九晚五的女人。四年过后,依然要在一路,羞耻地度过圣诞。再次听她哑着嗓子说,我好想念苏耀阳。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宿舍。折身呕吐。直起身来用纸巾擦擦嘴。打电话说,我有一点饿。车子开过来。自面试时就对我亲厚的须眉,虽已升为部门经理,但未曾改变的,是对我始终的关爱。宁安,想吃什么菜。浙江菜。点哪个都好。除了,雪菜鱿鱼。对他笑。我吃鱿鱼会过敏。吃完以后,手上会长出一片一片的红点。没有通知过任何人。像一桩静默幽深的秘事,只等着那个人在某一天执起我的手来,终于能够发现。发现我所有心甘情愿的隐忍和未曾启齿的期盼。可是消逝在大洋彼岸的林南,他终于未能晓畅。他不知道我用了1个月去探听他的真实姓名,用了7个月的时间来陪他吃他最爱的这一道菜,就像他终此一生也不会知道,我曾经对他那么、那么的爱。用力地扭过脸去,依然笑,依然笑,眼泪落下来。

2023-11-04 02:5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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