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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陆珍在北京只是一个普通的搓澡女工。但是向陆珍又是不普通的，因为那些不可思议的行为：
前年远在扬州的闺女(daughter)考初中时，考试成绩离扬州市实验中学的录取线差了几分，为了能让闺女上一个勤学校，向陆珍一咬牙交了快要一万元的赞助费。
10岁的儿子住在“北京奶奶”家，每个月向陆珍付给老夫妻1000元钱作为报酬。
“对于我们的做法，许多人都不理解。一个搓澡工花这么多钱请人照顾孩子，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孩子需要一个安稳的、安全的学习情况，尽管费钱，但对孩子的成长会有利益。”
向陆珍是一个极度普通的女人，过着普通的日子，和众多进城务工的女性一样从事着及其普通的工作。但是，这个普通的女人却有着不普通的念头。她赚的钱没用来建房，也没用来享受，而是一切用来培养两个孩子。她的念头和做法在许多人看来都不可思议，可她说：只要能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的学习条件，再苦再累我都无怨无悔。
偷偷学艺，只为能和丈夫一路出去打工
向陆珍是贵州人，因为母亲去世得早，只上了小学她就辍学了。贵州山多地少，农村的生活很费力，18岁那年，向陆珍去上海打工，在上海，向陆珍在一家餐厅找到了当服务员的工作，也就是在上海，向陆珍熟悉了做房屋装修的张树民，4年后，张树民成为她的丈夫。
结婚后，向陆珍来到丈夫的老家扬州，第二年，闺女出生了。丈夫持续去上海打工，因为孩子，向陆珍留在了家里。
丈夫长年在外，向陆珍带着孩子在家里，日子过得倒也清静，但时间长了，向陆珍逐步地厌倦了这种生活。家里的地不多，又都用呆板耕种收割，农活很少，许多时候，向陆珍都无事可做。当儿子出生时，闺女已快到上学的年龄了，这时向陆珍才意识到，两个孩子上学需要大笔的钱。可在家种地根本挣不到钱，丈夫打工的收入也仅够一家的开支，加上结婚时还欠下了不少债，日子过得有些艰巨。这时，向陆珍又想出去打工，一来可以挣钱还债，二来可以存下点钱供两个孩子读书。自己就是因为文化程度太低没出息，向陆珍想给两个孩子创造一个好的条件，让他们好勤学习，将来能有出息。
可当向陆珍将想外出打工的念头和丈夫说时，丈夫却果断反对，因为孩子太小，离不开母亲。1993年，张树民承包的一个装修工程赔了，心灰意冷之际，他决定改行。在事先的江苏，沐浴按摩行业已经很成熟了，许多人都会在沐浴中心打工，而且还“传帮带”将许多亲戚朋友也带上了这一道，张树民也决定从事这一行。1995年，张树民学会了足底按摩和搓澡技能后独自上东北打工，依然将向陆珍和孩子们留在扬州老家。
丈夫走后，向陆珍很思念他，频频提出要去东北与丈夫一路打工，但丈夫总是说外面打工太辛苦，向陆珍既没有文化又没有技能，找工作都很难，让她安心在家种地带孩子。
可向陆珍想，两个人奋斗绝对会比一个人强。丈夫再寄钱回家时，向陆珍做了一个决定：去学足底按摩。这样就可以和丈夫一路去打工奋斗了。
培训学校离家里很远，每日，向陆珍都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晚上再返来照看孩子。学校里的教学进度很慢，向陆珍便和老师提要求：“我家离得远，每日往返奔波才学了几个小时，你能否一天多教我一点东西，让我早点毕业。”老师答应了向陆珍的请求，于是，只用了30天，向陆珍就完成为学习，顺利拿到了结业证。
向陆珍终于来到了东北，而且进了丈夫打工的那家澡堂子，成为一名搓澡工。
东北消费水平不高，很少有人做足底按摩，向陆珍干的全是搓澡的活，每日少说也得搓50个人，最多的一天搓了70个。
一天，到下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十指肿得像胡萝卜一样粗，脚也肿了，酸痛得连抬起来都困难。晚上，向陆珍和丈夫商量：“我们不能在这里干下去了，这里活太累，又挣不了几个钱，长此下去，我们会累出病来的，身体垮了，不但不能给孩子们创造条件，反而会增加他们的负担，成为他们的累赘。”
1998年，向陆珍和丈夫离开东北，来到了北京。
工作需要24小时待命，随喊随到
北京对向陆珍来说太陌生了，一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工作。幸亏夫妻俩都有手艺在身，他们便一边走一边问，看到澡堂子或沐浴中心就去打听招不招足底按摩工。
记不得走了多少路，也记不得问了多少家，终于在一家沐浴中心，向陆珍和丈夫得到了一个试工的机会。老板看了向陆珍和张树民的培训结业证书后，答应让他们试一试。试工时，向陆珍服务的第一个对象就是老板，尽管有些镇静，但向陆珍娴熟的武艺依然令老板很写意，向陆珍和丈夫都被录用了。
在这家沐浴中心，向陆珍和丈夫一干就是7年。“我们没想过要跳槽，习惯了这里，重新去找一份工作也挺费劲的，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也就不想动了，与老板、同事都相处得很兴奋。”
向陆珍在这家沐浴中心负责女部的足底按摩和搓澡工作，没的底薪，工资全靠提成，多劳多得。因为女部只有她一个人，因此，向陆珍必须24小时待命，随叫随到。有时候连家都不能回，就住在沐浴中心。“每日下午两点到凌晨两点，我们必须留在沐浴中心，不能外出，其他的工作人员是24小时待在沐浴中心的，我们在这里干的时间长了，老板对我们很好，看我们另有孩子要照顾，就许可我们干完活后回家。但是只要有活，我们就得赶返来。”许多次，向陆珍刚刚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电话就响了，向陆珍又迫不得已往沐浴中心赶。“只要公司打电话来，我们就得在10分钟内赶已往，有时候正在做饭，有时候连菜都端上桌了，但也不能吃，得立即走。现在，回到家里后，只要听到电话响，我的心就跳起来了，担忧是沐浴中心打来的，得马上回去。”
在沐浴中心，向陆珍人缘很好，许多顾客都成为她的朋友。“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在这里做做足底按摩，搓搓澡，没有100元钱拿不下来，普通收入的人依然消费不起的，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人，谁愿意花100元钱来消费一次呢？因为我们的服务质量好，许多顾客都是我们的老顾客了，来了一次后就活期来。时间长了，我们就成为朋友。前几天另有一位顾客来找我，说她要出国一次，大概一个月时间不能来我们沐浴中心了。顾客出趟远门都要来跟我道声别，这令我特别感动。”
一家五口人，分为4个家
“我们一家5口，有4个家。”说起家事，向陆珍的笑脸里有些无奈。
闺女在老家扬州市一所实验中学上初二，公公一个人住在扬州农村，周末的时候，闺女就回乡下去看一看爷爷，帮爷爷干点家务活，向陆珍和丈夫在北京租了房子，而儿子寄住在一对北京老夫妻家里，周末的时候才将儿子接回家来，一旦工作忙起来，尽管离儿子的学校不到5站路，向陆珍却半个月也见不上儿子一面。
“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孩子，我们工作实在太忙了，而且时间拖得太长，没有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常常几天回不了家，没时间照顾孩子。我儿子挺懂事，他知道我们是费钱请人在照顾他，多次和我说，要我别送他去北京奶奶家了，他可以照顾自己。但他毕竟依然孩子，将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我不放心，10岁的孩子自己做点吃的都难，而且用液化气和电都有危险。”那对北京老夫妻是向陆珍在工作中熟悉的，老太太常来沐浴中心搓澡，每一次向陆珍都尽心竭力地为她服务。那对老夫妻退休后没有什么事，孩子大了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路，看向陆珍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照顾不过来，就答应代向陆珍照顾孩子。
10岁的儿子就这样住到了北京奶奶家，老夫妻俩负责照顾孩子的生活起居，接送他上学，向陆珍每个月付给老夫妻1000元钱作为报酬。“对于我们的做法，许多人都不理解。一个打工人还花这么多钱请人照顾孩子，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孩子需要一个安稳的、安全的学习情况，尽管费钱，但对孩子的成长会有利益，在城里人的家里，可以学许多东西。他和北京奶奶他们相处得很好，学习、生活上都非常自发，这样也直接地培养了他的独立能力。”
向陆珍家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很独立的，闺女住在学校的个人宿舍里，不论是生活上依然学习上都得自己治理自己。向陆珍给闺女办了一本存折，每月将生活费打到存折里，由闺女自己支配。“我闺女学习上抓得很紧，我们不在她身边，一切都靠她自己。因为小学是在农村上的，到了实验中学后，刚开始她跟不上班，学校宿舍每日晚上十点半关灯，她就在熄灯后打着手电筒看书。她知道我们赚钱辛苦，也从不乱费钱，每月寄给她的钱，除了生活费就买一些学习资料，买其他东西她都要向我请示，哪怕是一件几块钱的东西，她都要问我，我说能买她才买。”
“一家5口人分为4个家，团聚的日子对我们这一家人来说特别难得。以前就是我公公带着两个孩子在家，我们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孩子一面。现在儿子来到了我们身边，但他对姐姐的感情比对我们深，在他心里，姐姐是第一位的。每到放寒暑假的时候，他就吵着要回老家，回去看姐姐。”2003年春节是向陆珍家的大团圆的日子，学校一放假，远在扬州的闺女和公公就一路来到了北京，尽督工作很忙，向陆珍依然抽时间带着孩子和公公去四处游玩。“我公公年龄大了，来北京一趟不轻易，再怎么说我也要让他老人家玩得开心。那些天我下午和晚上在沐浴中心上班，上午都陪他们到处看，到处玩，有时候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但我心里依然很开心。”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自从1995年开始，向陆珍夫妻俩便一向在外打工，10年了，向陆珍却没有存下钱，她们挣的钱一切花在了孩子身上。每次回老家，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会问：“你们存了多少钱啊？什么时候返来修楼房呀？”每一次向陆珍都通知他们自己没有存下钱。别人不相信，打了十几年工，哪有没存钱的道理？可向陆珍确实没存钱，他们挣的那点钱一切花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前年向陆珍闺女考初中时，考试成绩离扬州市实验中学的录取线差了几分，为了能让闺女上一个勤学校，向陆珍一咬牙交了快要一万元赞助费。其实，如果让闺女读普通学校，连学费都不用交，因为那时许多学校都会在抢生源，闺女的成绩在普通中学是最好的，学校承诺免收学费。但向陆珍考虑到自己和丈夫长年在外打工，不能照顾闺女，为了给闺女一个好的学习情况，向陆珍宁愿多花一点钱。
在北京的儿子，同样也是上的勤学校。2003年儿子来北京读书的时候，向陆珍有两个选择：一是将儿子送去打工子弟学校，二是上北京的正规学校。二者的区别是打工子弟学校条件差，但不用交赞助费。这一次，向陆珍又选择了交赞助费。“我认为打工子弟学校的师资力量和治理方面都不能和北京市的正规学校相比，让孩子去北京市的学校上学，主要是想让他养成好的习惯。以前，儿子一向在老家生活、上学，不会说普通话，还学了许多脏话，到了北京后，他变得懂事多了，也学会了讲文明礼貌。我觉得这都是北京这座城市教给他的。有一次我去学校给他送东西，他很认真地和我说了声‘谢谢妈妈’，那一刻我特别高兴，我想这就是情况的作用。”
为了给孩子创造好的学习条件，向陆珍做了一件在许多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她在增光路花1600元租了一套两居室，而事实上，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很少有时间回去住。“刚到北京时我租住的是平房，一个月300多元钱。但是房子很小，只有十来平方米，既是卧室也是厨房，炒菜时，满屋子都弥漫着呛人的油烟，屋里面也长期有股油烟味。这样的情况非常不适合孩子学习，之后，有一个顾客听说了我的状况，说有一套房子可以租给我。房子离我工作的沐浴中心很近，我很写意，但是房租有点贵，1600元一个月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的确有些承受不起，更况且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沐浴中心。事先我和丈夫也商量到底要不要租这套房子，商量的结果是租。儿子住在北京奶奶家是很舒服，但是那个家毕竟与自己的家是不同的，我想给儿子营造一个家的氛围。房子租下来几个月，我们实在承受不起那么高的房租，将其中的一间租给了别人，与他们合住了这套房子。每到周末，去学校将儿子接返来，我和丈夫在厨房里忙活，儿子认真地在客厅里复习功课，那种家的味道很浓，我觉得我花这些钱很值。”
2023-11-04 03:0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