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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3日,10辆配备了便携式呼吸机、氧气瓶等医疗设备的负压救护车搭载着首批重症患者陆续抵达火神山医院。
56岁的向阳是一位救护车司机。天命之年,依然工作在救援一线。他说,见遍生死,有时候也无能为力,只能一趟一趟出车,跑在路上,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他把自己的社交媒体主页背景换成了站在救护车前的照片,资料栏写着:一辈子都在与死神赛跑。
24小时踩紧油门
1月31日凌晨0点37分,值班室的求救铃响起,向阳接到急救中心调度员的电话,要到江汉区接一位新冠肺炎的疑似病例。
迅速通知医护人员,穿好防护服、隔离服,戴好口罩、护目镜等,他们在4分钟内出发了。
一名医生,一名护士,一名司机,两名担架员,组成一个急救单元组,是每辆救护车上的标配。为了节省时间,和求救方核实地址、询问病情等工作,全在路上进行。
接电话的是患者的女儿,带着哭声喊“你一定要来”。当时,她64岁的母亲已经陷入昏迷。
住处位于一片老式居民区,路封了,向阳兜兜转转才把车开到附近,担架员走小路过去,穿过狭窄的楼梯,把患者抬到了救护车上。
患者的女儿跟在一旁,止不住咳嗽,她说,此前几天自己一直在发烧。医生判断,她可能也被传染了,建议同去医院做检查。五六岁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
向阳说,很多家庭出现不止一个疑似病例,有的是两例,有的则更多。
向阳的一位司机同事曾对媒体回忆,1月28日,他和团队成员接到报警后赶往汉口。求救的是一个三口之家,司机问:哪个是病人?对方回应:三个都是。
关上车门,向阳把救护车朝最近的医院开去。医护人员在驾驶室后面的车厢中,给患者做心电监护、测量血氧、上呼吸机。
这一天,和此前的许多天一样,向阳共转运了近20名患者。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员实行三班轮换,连续工作24小时,休息两天。在疫情发生前,一个班(24小时)一般转运七八名患者。
武汉市急救中心工作人员朱康说,以往,整个武汉市急救中心每天接到的电话求助在3000左右,如今,这个数字超过了10000,最多曾达到15000。患者多的时候,每天打120的人要排队至少600位。
于是,和向阳一样的急救工作者,不眠不休地奔波在路上。他们分布在全市各地的57个急救站中,接到急救中心的调度指令后,驾驶着87台救护车、10台负压救护车,把一批又一批患者送到医院。
我们不怕出车多,就怕病人送到医院没床位
1月31日凌晨,向阳载着患病的母女向医院驶去。蓝色警示灯闪烁在江城的夜色里,由于路上的车辆不多,警笛声已经很少响起了。
1月23日,武汉宣布“封闭离汉通道”,紧接着,中心城区实行机动车禁行管理。整个城市变得安静下来,向阳开着救护车行驶在路上,路上再也没有堵车的情况,甚至很少能看到其他车辆,偶有的几辆,除了运输车、接送医务人员上班的交通车、公务用车,剩下便是和自己一样的救护车了。平日里,街头偶尔走过三两个人影,基本是外出买菜的市民,帽子口罩,严严实实。
将病人送到最近的医院后,家属被告知医院早就没有床位了,到门诊挂号,当天的号也已经挂满了。
救护车上的医生去和医院的医生交涉,说着说着甚至要吵起来。向阳陪家属在一旁等候,他回忆:“大家都是医务人员,规则和道理都懂,但是看着病人昏迷在那里,大家都着急。”
最后,经过交涉,医院同意给昏迷的老人先挂号。向阳跑去找来三个板凳,并排放好,然后和担架员一起把老人抬到板凳上,等待接受医院的治疗。
向阳和同事们没有太多停留时间,还有下一个任务等着,他们必须尽快把车开回急救站消毒,然后赶去转运下一位病人。
向阳说,疫情暴发以来,几乎每个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曾被诸如此类的无力感裹挟。司机们说,有时候,他们甚至要拉着病人“跑好几趟”,一家医院无法收治,就赶忙送去下一家医院,无论是病床、留观床位,还是发热门诊,都已经人满为患。最多的时候,病人被向阳载着连续跑了三家医院,最终由医生协调入院。陆遥曾载病人连去四家医院,直到第四家得以挂上号。
“我们现在只希望病人有地方救治,床位实在是紧张,没有床位是我们急救站工作人员每天都遇到的困难。”一位急救站的站长说,“我们不怕出车多,就怕病人送到医院没床位。”
防护物资要“省着用”
1月20日晚,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接受央视新闻采访时表示:根据目前的资料,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人传人是肯定的。第二天起,和向阳一样的一线急救人员开始启动三级防护。
到了1月下旬,向阳和同事们变得越来越忙,往往刚刚送完上一个病人,尚未回到急救站,就接到下一个任务,完成消毒后,立刻出发。
严格来说,口罩、防护服等也是一次性的,完成一次转运,应该换一次防护设备。但是特殊时期,只能“省着用”。
防护服的胶是一次性的,想要反复穿,只能小心翼翼地撕开一个小口子,小心翼翼地脱下来,用酒精和消毒水处理一遍,再挂到紫外线灯下消毒,下一次出车继续穿。
武汉市急救中心工作人员朱康说:“目前整个急救中心的防护物资还是不足,尽管有些物资陆续送达,但是缺口还是很大。”
疫情暴发时,向阳原本可以不回武汉。
1月22日,腊月二十八,他送女儿到北京学习。夜里,武汉发布“封城”的消息。
返回武汉的航班被取消了,向阳一边联系单位,一边联系北京铁路局,最终上了一班北京到珠海的高铁,途经武汉时,一个人下了车。
“我是当兵的出身,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不能退,后面就是祖国和家人,你退了他们怎么办?”
他和他的同事都没退,直到今天,依然开着那辆白色救护车,穿行在武汉的大街小巷。
交通管制后,人们对120救护车的需求上升,向阳和同事们变得更忙了。原来一个班出7——8次车,现在一个班出14——15次已经是常态了,基本上每出一次车,消完毒就马上要出下一次车了,夜晚想安稳地睡一两个小时完全是奢望。
向阳说,有时候忙着出车,甚至一天都吃不上饭。
一周前开始,当地的一家快餐店每天给值班的二十余个工作人员送免费午饭,一荤一素两个菜,外加一碗汤。每份饭的包装袋上都贴着一张便笺,是店主誊抄的网友祝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保护好自己。辛苦了。”“你们守护患者,我们守护你。”收到餐的第一天,同组一位护士当场就哭了。
向阳把它们逐一撕下来,工工整整,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
2023-11-06 18:4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