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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这首汉末童谣,说的是东汉末年直道而行的太尉李固丢官罢职,暴尸路旁;而那些善于曲意逢迎的大臣们,却封侯拜将,一路春风。这种奇怪的现象,既是对黑白颠倒的无情讽刺,也是历史的遗憾与无奈。
可是却偏偏有不信这个邪的“犟”人,商朝末年那个渭水垂钓的老人,就坚持“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北宋那个铁面无私的黑大个,就终生不改“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的为官本色。明代也有这样一个“性直敢言”的老吏——刘牢,一辈子不会说一句违心的话。
都督山云初掌总帅衙门,就将他这个老资格请了来,问询说:“世谓为将者不计贪,我亦可贪否?”常言说对于将军不用顾及他是否贪污,只看他能不能打仗,我是不是也可以贪污呢?显然,上官希望得到他的首肯,那样贪起来不仅可以心安理得,而且似乎也有了某种“合法性”,别人都这样,我为何不可呢?想不到,郑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这样回答:“公初到,如一新洁白袍,有一沾污,如白袍点墨,不可湔(洗)也。”大人呢!您初来乍到,就像一袭崭新的白袍,可是一旦被黑墨所污,那就是永远也洗不掉啊!山云又问:“人云土夷馈送,却之则疑且忿,奈何?”听人们说当地人送来的东西,如果不接受,他们必然怀疑而且怨恨我,这该怎么办?郑牢回答说:“居官黩货,则朝廷有重法。乃不畏朝廷,反畏蛮子邪?”当官的贪污财物,朝廷有严酷的刑法,你竟然不惧怕朝廷,怎么反而害怕当地人呢?总之一句话,就是你不能贪,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糊涂。
相比之下,战国时魏国人许绾则艺术得多,魏襄王打算搞一项“伟大”工程,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名之曰“中天台”,为防止有人阻止,遂令曰:“敢谏者死。”许绾听说此事后,扛着把铁锹径直来到王宫,表示愿助大王一臂之力,魏襄王十分高兴,让他说说如何尽快才能心想事成。许绾遂给他“画”出一幅清晰的路线图,天地间相距15000里,中天台的高度是它的一半,那就是7500里,而台基就得方圆8000里,即便拿出全部国土,也远远不够,因此,首先就得出兵消灭所有诸侯国,将他们的土地全部吞并建台才有谱。魏襄王默然良久,罢造此台。
许绾的曲径通幽确实令人赞赏,而郑牢的刚直和方正,无疑更加难得,因为它是磊落、坦荡、忠诚、胆识,操守、勇气、担当、无私等优秀品质的自然流露。直与曲是两种不同的处事方式,常常表现为冰与炭的相斥模式,但也有不少殊途同归的相融结果,关键在于初心是什么。耿直的郑牢虽是个“炮筒子”,但其肺腑之言包裹着的却是一片忠心,作为人中龙凤的都督山云岂会不知,因而不仅“笑而纳之”,而且坐镇广西超过十年,廉洁的操守始终没有改变。老吏郑牢的一句直言,竟能让顶头上司如此一以贯之地坚守,这难道不是对俯仰不愧、正道高行的宝贵品质的最高褒奖吗?
2023-11-06 20:29:08